对本雅明文艺批评中“Aura”概念的梳理

作 者:

作者简介:
朱洪举(1978-),浙江大学中文系文艺学研究生。浙江大学中文系,浙江 杭州 310028

原文出处:
现代哲学

内容提要:

“Aura”在本雅明的文艺批评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本文采取文本细读的方式,对有关此概念的论述进行梳理,以对“Aura”进行多层次的界定,并以此作为契入点,来考察本雅明对现代艺术和古典艺术的看法。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4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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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600(2004)01-0124-05

      本雅明同很多现代思想家一样,更强调现象自身的重要性,这直接可从他在文艺批评中对概念的运用上体现出来。概念,在本雅明的文艺批评中成了始终不脱离具体体验的个体思想的庇护者,他所运用的一些批评术语,往往也带有含混模糊的特征,对其具体概念的分析,也就成了把握本雅明思想的一个契入点。

      在本雅明的文艺批评中,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是绕不过去的,即“Aura”。此词在中译本中有多种译法,如:“韵味”、“灵晕”、“光晕”、“气息”等[1],下面我们通过对涉及到此概念的具体批评文本的分析,从多个角度来对此概念进行界定与梳理,以获得一个较清晰的认识。

      在《可技术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1934-1935)中,本雅明谈到由于机械复制而导致艺术品“本真性”(Echtheit)的消失,进而导致其“权威性”也难以维系。在这里,本雅明提出了他的“Aura”概念:“复制过程中所缺乏的,可以用Aura这一概念来概括”[2](P264)。在此著作中,我们把本雅明关于这一概念的论述归纳为以下三点:第一,“Aura”是与“独一无二”性联系在一起的(“由于复制技术可重复生产复制品,这样,被复制品的独一无二的诞生便被大量出现所取代”[2](P264))。第二,“Aura”是与“传统”联系在一起的(“一般来说,复制技术使被复制品脱离了传统范围”[2](P264),“艺术作品的独一无二性与它植根于传统的关联是一致的。这一传统本身当然非常活跃、特别易变”[2](P266))。第三,“Aura”是与“礼仪”、“膜拜”联系在一起的(“艺术作品的氛围(Aura)浓郁的生存方式从来就不能完全脱离礼仪功能。也就是说:‘本真的’的艺术作品的独一无二的价值以礼仪为根基,它的独特的、最初的使用价值正在于此”[2](PP.266-267);“把Aura定义为‘一定距离外的独一无二显现,无论它有多近’,这无非是用时空感知范畴来表述艺术作品的膜拜价值。远是近的对立面,本质上的远是不可接近的。事实上,不可接近性是膜拜画的主要性质”[2](P267);“随着绘画的膜拜价值的世俗化,对其独一无二基质的设想也越来越模糊不清了。在观赏者的想象中,在膜拜画中占主导地位的显现的独一无二性不断被画家或他的绘画成就的切实可感的独一无二性排斥掉了……随着艺术的世俗化,真实性(Authentizitaet)取代了膜拜价值”[2](P267))。

      在《论波德莱尔的几个主题》(1939)中,“Aura”则同绵延、非意愿记忆、震惊、通感等几个概念联系在一起。本雅明在这篇论文中一开始就提到了柏格森的《物质与记忆》,并进而谈到:“自上世纪末以来,哲学进行了一系列的尝试,以图把握一种‘真实’经验,这种经验同文明大众的标准化、非自然化了的生活所表明的经验是对立的”[3](P126)。《物质与记忆》是用时间的绵延说明经验的本质,我们要进入以往的某个时刻,获得对那逝去世界的完全把握,单纯凭借理性的记忆是不可能的,因为理性本身就带有析取过滤的特征,本雅明由此提到普鲁斯特所说的“非意愿记忆”,它区别于“意愿记忆”即“理性记忆”。普鲁斯特对于在孔布莱镇度过的童年时光一直难以回忆起来,而在一天下午一种叫玛德兰小点心的滋味却把他带到了过去。本雅明进而引入波德莱尔的“通感”,“通感”的意义在于寻求在危机中把自己建立起的经验,在所有的感性印象中,只有与同样的气息结盟,本雅明说:“辨出一种气息的光晕能比任何其它的回忆都更具有提供安慰的优越性,因为它极度麻醉了时间感。一种气息的光晕能够在它唤来的气息中引回岁月”。在此,本雅明把“Aura”定义为“在非意愿回忆中自然地围绕起感知对象的联想”[3](P159),这个结论的得出也有佛罗伊德的启发,佛罗伊德的阐述是:“进入意识和留下一个记忆的踪迹在同一个系统中是不能兼容的两个过程”;“意识怎么也得不到记忆踪迹,但却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功能:抑制兴奋”[3](P131),它抵制外部世界过度能量的影响,以免给人不断的震惊。另外,在《讲故事的人》(1936)中,“Aura”还可以比作与发达大工业相对照的在小作坊的悠闲时间里手艺人所完成的陶罐上手的痕迹。

      那么,本雅明对“Aura”(韵味)以及现代艺术中“Aura”的消失所持的是怎样的态度呢?研究者对此意见不一。如Chandra Mukerji和Michael Schudson在为《流行文化反思》(Rethinking Popular Culture,加州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撰写的序言中提到:“(本雅明)对于流行艺术和新技术所具有的革命性潜力,持乐观态度,但法兰克福学派其他学者则不对此表现乐观。这种乐观态度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很明显,他指出,由于形象的批量生产,形象创造者在创作中需要追求群体支持,而不是个人表现。因此,批量生产必然而根本地把传播政治化。它把‘他者’(作者)从受众的直观中消除,而只有在大批人可以被说服成为受众时才能进行批量生产”。刘象愚先生在《本雅明文集》所作的序中认为,在其前期著作《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本雅明是对失去“韵味”(Aura)的现代艺术是持积极肯定态度的;而在其他的一些批评文本中则对富有“韵味”(Aura)的传统艺术有一种怀恋的倾向。[4]刘北成先生认为:“尽管本雅明本人对‘灵晕’(Aura)艺术有一种怀恋情愫,但是他不以线性的‘进步’或‘倒退’观念为衡量标准,而是基于他的革命辩证法,对后‘灵晕’艺术(机械复制艺术)也抱着积极的态度”[5](P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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