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O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839(2002)06-0001-07 每一种美学和文艺理论系统,都有其关键性或核心性的概念与范畴,正是这些概念与范畴支撑起一种理论系统的问题框架,并赋予理论以内在统一性和整体贯通性。比如,“理式”和“摹仿”之于柏拉图美学,“摹仿”和“净化”之于亚里士多德诗学,“判断力”之于康德美学,“游戏”之于席勒美学,“性”和“升华”之于弗洛伊德的美学思想,“自由”和“介入”之于萨特文艺思想,就都是这样一些核心概念与范畴。你要把握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就不能脱离开“摹仿”与“净化”的概念;而要阐释弗洛伊德的美学思想,也绝不能置“性”与“升华”的概念于不顾。同样,马克思主义美学与文艺理论也有它自己特有的核心性概念与范畴。尽管有多少概念有哪些概念可以列入“核心”或“关键”之列,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和争论,但“意识形态”概念属于这样的概念,似乎是不会有太多人加以断然否定的。早在1923年,前苏联著名文化活动家和文艺学家卢那察尔斯基就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到现在为止,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者特别注意的正是艺术的意识形态的性质。”[1](第75页)他又说:“在所有的时代,艺术总是意识形态方面的上层建筑之一,在阶级斗争中起过积极的作用”[2](第47页)。时至今日,连西方学者也承认:“马克思批评家认为文学根本上是一种意识形态。”[3](第92页)的确,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就是把文艺作为一种特殊形式的意识形态,视为观念的上层建筑,而马克思主义的文艺理论与批评也大都坚持文艺的意识形态性质,并由此划出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与非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原则界限,从而使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在现代文艺学大格局中别树一帜,卓然独立。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所涉及到的许多重要理论观点和问题、概念和范畴,如文艺与生活的关系,文艺的本质与功能,文艺的内容和形式,文艺的继承和发展,文艺的创作与批评,以及文艺的真实性、时代性、倾向性、阶级性等等,皆与意识形态概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从一定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文艺观就是意识形态论的文艺观。 一、非意识形态论文艺观产生的社会政治原因 尽管马克思主义者大多承认和坚持文艺的意识形态性,然而,关于文艺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关于文艺的意识形态本性问题,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却一直都存在着各不相同的认识,对文艺的意识形态性质提出质疑乃至加以否定和批判的也大有人在。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大致有两种情况,一是政治立场上的,二是学术认识上的。 我们知道,自19世纪后期以来的现代世界处于一个民众觉醒、政治变革的时代,社会与文化的转型十分匆促与迅猛,社会斗争、阶级斗争、民族矛盾以及意识形态领域内的思想、文化斗争异常激烈和尖锐,因而文艺领域包括文艺理论与批评中争夺话语主导权和控制权的斗争也随之异常剧烈。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政治格局和文化氛围的不同,不同的理论话语之间往往不能相互包容,而呈相互对立与排斥之势。由于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论文艺观毫不隐晦地公开表明它与人民大众的生活与审美文化实践,尤其是与无产阶级争取人类解放的革命斗争和实现共产主义的坚定信念的血肉联系,因而便不断遭遇到以审美形式或普遍人性为招牌的形形色色资产阶级文艺理论与美学的挑战和攻击。国际上如此,国内也是如此。只要我们想一想上世纪20年代前苏联马克思主义美学界与形式主义文艺理论与批评的激烈交锋,想一想20年代末30年代初中国左翼文艺阵线与“新月派”、“民族主义文学”派和“自由人”、“第三种人”等不同文艺派别的论战,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其实,不仅是上世纪初期,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论文艺观的否定,此后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比如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国际国内政治风向的转变,在文艺学研究领域,就不断有人将批判的锋芒指向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公开地或是隐蔽地歪曲、诋毁和否定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论文艺观。有人公开断言意识形态论是旧的、过时的“错误理论”,不推翻它,新的文艺理论就不能建立起来。有人甚至认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是“从外国引入的政治意识形态”的附属物,这种文艺理论只是以阶级斗争的方法谋求根本解决社会问题包括文化问题的模式的体现,它在以往所做的,只是以粗暴和粗俗的阶级斗争的思维模式去解释文艺和摧残文艺。显然,这种论断和概括,除了政治情绪的发泄之处,是没有什么学术性、科学性可言的。且不说武断地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完全归类为“粗暴和粗俗的阶级斗争的思维模式”,并不完全符合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发展的实际状况,单就论者所痛心疾首的“阶级斗争”观点而言,也不是那么轻易即可否定得了或“告别”得了的。在存在着阶级斗争和意识形态对抗的历史时代,文学艺术以及文艺理论与批评的阶级性、意识形态倾向性也是自然存在的。因此,对分析评价文艺现象来说,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包括阶级分析方法在过去是有成效的,在今天依然没有过时。我们可以看到,不少激烈地反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文艺观的言论背后,隐含着的往往正是另外一种政治取向,同样显示着某种确定的意识形态上的图谋。诚如法国当代思想家布尔迪厄所指出的:“文学场是一个力量场,也是一个斗争场。这些斗争是为了改变或保持已确立的力量关系”。[4](第83页)在不同美学话语的选择与交锋中,凸现或潜隐着不同的政治倾向和政治立场,体现着不同的权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