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的动势与反思

——“火焰战争”与“文化垃圾”——关于“网络文学”的几点不合时宜的想法

作 者:

作者简介:
陈定家 男,1962年生,北京化工大学文化与科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是文艺美学。北京化工大学

原文出处:
社会科学战线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3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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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类把处理信息的幻想和智慧变成了计算机和互联网。而在这个网络蔓延的世界里,一些先锋媒体和某些新名词制造公司竟然把千殊万异、形形色色的“文明动物”简化为两个品种:“网民”和“非网民”。那些电子商家和IT业主以铺天盖地的广告不厌其烦地鼓吹网络的神奇魔力:拥有了网络,就拥有了整个世界,甚至宇宙。在互联网上“即使是一条狗”,也可以大声宣称:“我是宇宙之王!”

      乐观的人们声称,网络时代的信息技术革命,几乎把计算机变成了万能的工具。人们足不出户,便能阅尽人间春色;鼠标一点即可聆听仙乐飘飘。如今计算机还能成人们朝夕相处的“知心”朋友,尼葛洛庞蒂甚至把计算机描述成“能够抚摸甚至能够穿戴的对象”。毫无疑问,这些发展将极大地改变我们的认知方式、思维习惯、娱乐趣尚和审美取向。一句话,这些发展,意味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即将出现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

      当然,“在这个世纪末网络时代,我们还会不断听到,有人患上‘BBS’过量并发症和‘WWW’官能症,尽管是在看书,每当看到有底线时即以为网站连结符号,想按按看;看到精美图片即想按鼠标右键存档。更有甚者,有人为了不想频频起床吃饭和上厕所浪费时间,竟准备了大量方便面和成人纸尿裤上网……那么,有一个问题应运而生:究竟是我们控制着网络,还是网络俘获了我们?”(注:《世纪末的网络时代》,中国青年报,1999,12,23。)

      对于文学而言,问题似乎还没有这么严重。大多数“备方便面和成人纸尿裤上网”的人所迷恋的不一定与文学有多大干系,而更多的常常是些性与暴力之类的游戏,充其量也不过是根据《三国》、《水浒》等文学名著随意拆解的暴力游戏。毕竟,目前的“网络文学”还处在一种“初级阶段”。大多数被称为“网络文学”的东西,实际上只是些已经存在的文学艺术作品数据化后照搬上了互联网,或者直接在互联网络上“贴”出已经写好的所谓“原创”作品,而这类作品与传统的纸媒文学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当然也有极少数是通过计算机“创作”即通过有关计算机软件生成的艺术作品,但是,这些东西还极不成熟,如电脑小说《背叛》,电脑音乐作品《第42交响曲》等。尽管这种“电脑创作”也许孕育着无限的发展生机,具有不可限量的辉煌前景,但是对网络文学发展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或即将表现出来的令人忧虑的倾向,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一、“网络写作”与“主体分散”

      数字化时代,人正在变成为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信奉“效率就是生命”的现代人长期处于一种非我的“耗尽”(Burnout)状态,“人们已无法体验完整的世界和自我,无法感知自己与现实的切实联系,无法将此刻同历史乃至未来相依存,无法使自己统一起来,这是一个没有中心的自我,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自我。在人不自觉地物化为机器的附属后,世界已不是人与物的世界,而是物与物的世界,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消失了。”(注:吴冠军:《数字化时代:危机与精彩同在》,榕树下,2002.01.08。)“网络写作”的萌芽与发展的文化背景就正是如此。

      马克·波斯特在《德里达与电子写作》一文中,分析了电子写作对由西方思想的伟大传统所刻画的主体形象的消解。他说:“笛卡尔的主体是站在客观世界之外的,那个位置能使主体获得相关的客观世界的某些知识;康德的主体,则既作为知识的本源立于世界之外,又作为那种知识的先驱对象而站在世界之内;黑格尔的主体,处身世界之内,又改变着世界自身,但因此而实现了世界存在的终极目的。我认为电子写作分散了主体,因此不再是电子写作出现以前那样起着中心作用了。”(注:王逢振编:《网络幽灵》,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65页。)目前,“网络写作”主体性丧失的特点已经得到了中外学界的高度关注。

      在这个所谓的“数码时代”,正如德里达所说的,传统的“线性写作”和“文本”已经走到了尽头。(注:Jacques Derrida,Of Grammatology,trans.Gayatri Spivak(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74,P86-87.)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向四处蔓延的可以无限链接的“非线性文本”。传统的线性文本“花开两朵”时则只能根据作者的意志“各表一枝”,读者只能顺着作者指定的路径“一条道走到黑”;而非线性文本在展示万花争艳的满园春色时,读者则可以通过“建立链接”随心所欲地选择任何一条“浏览路径”。对于网络写手和读者而言,“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似乎已不再是虚谈?

      妥善处理思维的多向性与语言的单线性之间的矛盾,一直是白纸黑字的“书面写作”必须跨越的铁门槛。刘勰曾经感叹“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曾深深地体验过“语言的痛苦和悲哀”。而多媒体写作则正是一种将“翻空易奇”的千头万绪“网络”为一个整体的制作过程。“文不逮意”似乎不再是作家的心头之患。从这一点看,今天的作家是幸运的,他们找到了“多媒体”这一解决传统作家“言意困惑”的有力武器。但是,人们也很快看到了“一个多媒体作家的悲哀”:

      “罗伯茨很快感到了沮丧。这种文本的零碎之感让他深为不适。他笔下的所有文本不可能有自己的风格,或者说它们的风格就是人人取用。事实上,作家不过是多媒体机器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螺丝钉。多媒体是共同生产的集中体现,作家无法了解或控制作品的整体——他们只不过是领到了其中的某一个小小的项目而已。”罗伯茨在这个意义上作出了悲哀的判断:“创造性叙述的核心已经从作家那里转到设计文本联系的制作者手中,或者利用这些联系的读者手中。”(注:南帆:《电子时代的文学命运》,《边缘思想》,海口:海南出版公司,1997年版,第3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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