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究的基础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教育理论建设和教育学科建设的独立意识相对增强,教育理论原创作为教育研究独立性追求的一个重要表现,已经逐步引起关注。但何谓教育理论原创?教育理论原创的基本理论空间是什么?不同的研究者从不同的视角提出不同的观点。 教育理论的原创性是指“以本国教育发展需要和问题为研究的本源,通过各种不同手段获取原始性素材,或作原始性(相对于“验证性”)的研究,进而得出在国内或国际范围内富有独特性和创新性的理论(或其他形态的研究成果)。”中国教育理论的原创性至少应体现出“问题的原发性、研究素材的原始性、结论的独特性和创新性”等要求;教育理论原创的意义,除应有的理论和实践价值之外,“还涉及到学术领域里的民族自信心问题。”(注:叶澜.世纪初中国教育理论发展的断想[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1,(1).) 从教育学科建设方面来谈“原创性”问题,教育理论“原创”之“创”的内涵是指“发现了新的研究对象,或者拓展了原有研究对象的范围,并为此提供了新的研究基础;提出了新的研究问题的视角和思维方式;形成了新的独立的别人无法替代的言说方式和表达方式;以上述三者为基础,提出了新的问题、概念、范畴、命题和观点。”而教育理论“原创”之“原”的内涵则体现在“以自己特有的研究对象、视角、思维方式、命题的言说方式等”构成一个“问题域”,使紧随其后的研究都不得不从这起点出发或不得不在“原创者”所设定的“问题域”内发问——虽然这个框架和范式可能会存在诸多问题而受到后继者的批评,“但即便这些批评者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框架的范式是他们所绕不过去的。”(注:李政涛.教育研究的原创性探询[J].教育评论,2001,(1).) 以上研究其实提出了教育理论原创的两个发展走向,即立足于中国本土的、相对于西方教育理论的、以追求自己本国特色或教育研究领域里的民族独立性为目的的原创教育理论,“原创”之意义可以理解为“中国的”、“本土的”或“民族特色的”;以及立足于学科建设的、相对于其他相关学科的(如社会学、人类学、文化学等)、以追求学科独立性为目的的教育理论原创,“原创”应理解为教育学“独有的”、其他学科“不能替代的”。当然,两者共同点是追求教育研究的独立性、自主性和应有尊严,从而改变教育研究领域对外界的依附性地位。 本文因循以上的研究思路,论述教育理论原创的相关问题。 二、教育理论原创的“原始性素材” 一方面,教育研究经历了长时期的借鉴、消化、吸收,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发展;教育研究的自我意识、独立意识也逐步滋生、强劲起来;教育实践对有针对性的原创教育理论的需求变得越来越迫切,这些,都是进行教育理论原创的有利环境。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得不正视进行教育理论原创所必须要克服或应对的一些现实的背景——好在这些“背景”或基础又是产生“原发性教育问题”、且使教育原创得以依托的“原始性素材”。 1.教育理论原创的思想文化困境。一是无法从情感上割舍的传统,一是事实上强劲的西方话语。教育研究要在这种基础上求生存。 整个20世纪的中国教育理论建设都是在通过“借鉴”的方式在维系着自己的延续性,这是后发展型理论建设无法回避的,也是最简便的一条路径。但是,这种借鉴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对象,先是世纪初的欧美,继而是世纪中的苏联,再是世纪后期突如其来的又一次与欧美的“遭遇”。正是这最后一次的遭遇,西方“历时性的话语系统”以“共时性”的特征在我们的土地上传播甚至泛滥,几十年的话语仅用几年的工夫就进入我国。一个时期内,外来话语方式风靡无阻,甚至逐渐内化为进行教育理论研究的一种习惯。 先是追随着“域外的”(注:“域外的”:相对于国内,指国外的理论或思潮;相对于学科内,指学科外的理论或思潮。教育学科与相关学科的关系问题,在李政涛的《教育学科与相关学科的“对话”》(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中论述较为充分,所以本文更多地倾向从“国内—国外”或“中国传统—西方文化”的角度来谈。)的各种思潮,再是将各式各样的思想拼合或整合一起,然后作为自我反思的、检讨自己的独立或依附性的基础,这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和面对的一个事实。对西方的“质疑”是在内外两种动因的驱动下启动的:一是西方文化本身面临的困境,多元的价值取向暴露出局限性,西方人开始对自己的文化进行反思;二是借着西方人的反思,我们也趁机把目光转向“传统”,但是,这一“转向”包含着很复杂的心理成分。 教育理论原创建设,首先要“摆平”的就是中西这两股或此起彼伏、或聚散不定的“潮流”。 2.教育理论原创的思维困境。这是如何处理中国传统与西方文化这两种思想或文化潮流的问题。要“传统”就不要“西方”,要“西方”就不要“传统”,作为一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在学理上对它的“清理”不能不说彻底,为克服二元对立的缺陷,立足于自己民族传统之上的“融合”或“互补”似乎就是理所当然的合理化的结论。但是,“融合”或“互补”也未必就超越了“二元”模式,因为它不必然导致理论的创造;即使有“创造”(至少从形式上来说具有了与以往不同的“新颖性”)也不存在必然的合理性。我们仅以文化为例来看一下这种借鉴、互补式的思维过程和推理程序:1)元素分析:传统文化=优良的、必须继承的文化传统+僵死的、过时的文化传统(+缺陷);西方文化=优秀的文化要素+不良的、已经受到挑战的文化要素+虽然优秀但不适合我们文化土壤或暂时不适合我们文化土壤的文化要素(+缺陷);2)推导结论:新文化或完美的文化=我们优秀的文化传统+西方优秀的文化要素。在这里,好像既保留了传统中鲜活的文化因子,又克服了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因素,同时还实现了中西文化的融合和互补(以别人之长,弥补了自己的缺陷),因而,实现了一种新思想文化的天衣无缝的、完美的创生,目前所有的能设想的文化发展方向、思路都体现出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全面和辩证。但是,暂且不说这种类似化学元素分解的文化分析能否成为现实,以及分解之后的文化“化合”能否实现,如果文化确实能朝着这种模式发展的话,世界文化的“大同”就成为一种必然结果。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或实现一种既克服了本民族文化传统的局限性,又汲取了世界各先进文化因子的完美的文化。文化具有不可通约性,“个人本位”与“社会本位”、“天人对立”与“天人合一”、“重视逻辑推理的条理性”与“重视形象思维的领悟性”可以在理论上进行完美辩证,在具体的事实上,却存在着太多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