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文学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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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报·摄影文学导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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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2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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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以《文艺报·摄影文学导刊》的创建为标志,摄影文学在中国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与众不同的是,它以各种方式把众多有声望的文化人吸引了进来,于是,人们不得不关注其存在,不得不思考相关的问题。这样一种运作方式,本身就显示了后现代时代文化的戏剧性。

      摄影文学作为一种艺术形态,间接的源头当然是插图本文学作品和连环画,而直接的源头则是上个世纪20年代在欧洲特别是意大利出现的连续摄影,法国的连续摄影在80年代还曾经风行一时。关于摄影文学在中国的情况,《文艺报·摄影文学导刊》主编成东方先生也在该刊第10期(2001年3月16日)上作了较为全面的回顾,使人看到了其由来已久的状况,这样看来,摄影文学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创新问题,它凭什么在无序状态中争夺话语权,这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文化问题。

      从文化史来看,文化发展的总趋势是一个由一到多的无限分化过程,以文学而论,从远古时代少得可怜的几个象形文字,发展到简单的几字诗歌(“断竹,飞土,逐肉”),再到今天的艺术—文学—小说、诗歌、散文、戏剧,再到小说的分类,诗歌的分类,散文的分类,你就会感到摄影文学的出现不过是无限分化的过程在延续罢了。

      事实上,任何文化品种在文化分化的过程中一旦出现,就会成为文化大树上的一枝一叶,即有了生存权,问题是,它们的生存状态是不一样的。比方说,在电影面前,自古希腊以来就称雄的戏剧不得不接受衰落的事实;而在电视面前,电影的衰落也成大趋势;有了网络,传统的文学书写和存在方式也大不一样,一部小说洛阳纸贵的现象已成历史的陈迹。在此一时彼一时的文化生存过程中,已有80余年历史的摄影文学在中国兴盛起来,这并不奇怪,但倘若它不甘于成为后现代时期的一次小小的文化游戏的话,它就必须搞清楚自己的话语权之所在。在这一点上,不妨试图走反面论证的道路。

      摄影文学号称“文学”,但比起纯粹的文学来,摄影文学差了些什么呢?应该说,摄影文学之所以称文学,就在于它除了图像之外,还有文字,而且是作为文学语言的文字,但是,至少在比例上,文字要小于图像,再加上缺乏图像的直观性,也就使得文字的文学功能或者在作者那里、或者在读者那里得到忽视。由于图像的存在,人们会放弃对文字的审美要求,这样,摄影文学最后只是摄影而已,或者说是电影连环画,其文学性的存在会成为一个疑问。这里,我可以随便举例,如《文艺报·摄影文学导刊》第14期(2001年4月13日)发表的摄影小说《妻子·恋人·丈夫》,写的是一个老套的背叛爱情的故事,不能说不成功,可是文学性何在呢?如第46幅,表现妻子想拉回变心的丈夫,画面是妻子在超市买菜,文字是:“在生活上,我发现她比以前更体贴我了。为了让我饭吃得可口,她经常在下班后花费很大精力去采购新鲜食品。”这样的文字不够文学性。

      但是,加强文字的文学性又会怎么样呢?事实上,只要图像与文字并列,图像就永远具有一种优势,即优先吸引视觉注意力的优势,因为它不需要经过思维中介的转换,它减轻了思想的重负,而且具有极其广阔的普遍适应性。任何缺乏文学修养的人、甚至不识字的人都能接受图像,尽管每个人解读出来的意义会大不一样。这就意味着,在文字与图像之间,人们首先选择的是图像,文字除了说明性意义外,很难再具有文学的意义。在电影的时代,文学之所以还有地盘,乃是因为电影院是一个高成本的存在,人们不太可能将它搬回家去。到了电视时代,电影院家庭化成了现实,这样,文学就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今天,一部文学作品的印数是远远不能与过去相比的。因此,让图像成为定语,文字成为主语,这本身就违背了它们之间的客观关系。

      在工业和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当文字的艺术化依然如数千年前一样仰赖于文人的聪明才智时,图像制作有了新的支撑,图像制作越来越精美、豪华、妖艳,其效果越来越富有吸引力,越来越生动,图像文化不仅在控制面上超越了文字文化,而且文字媒体本身也在越来越多地打图像牌。我们只要看一看各种图书杂志的排版空间,就会发现图像在排挤文字,而文字也成为图像的可怜的说明书。有人称我们正处在一个图像的时代,或者说一个图像主义的时代,这是非常妥帖的。

      同时,还有一个因素也是必须考虑进去的,那就是物质时代的到来正在剥夺人们思想的权利。人的惰性就是这样,只要可以不思想,他就不思想,而泛滥的图像给人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于是,人人沉湎于图像之中。君不见,中文系的大学生靠电视剧来“读”古典名著,甚至连诸子百家、《共产党宣言》、《资本论》都成为了图像。在一个懒得思索的时代,摄影图像与文字相加能等于什么呢?

      因此,摄影文学根本就不必与“媚俗”之论计较,关键的问题在于让人们感觉到有一种图像是具有真正的文学性的,而与它相伴的文字是充满着视觉可感性的,还是要老老实实地去追求中国古人的“诗中有画”与“画中有诗”的境界。

      最近,我看了张耀先生的《打开咖啡馆的门》(东方出版中心,1999年版),这显然是摄影文学之上品。它以欧洲咖啡馆为图像之中心,全面展示这一在欧洲大陆流行了三百多年的社交方式,以并非人人都能目睹的咖啡馆图像和生动而有深度的文字,讲述了从1645年威尼斯的欧陆第一家咖啡馆伊始的欧洲咖啡馆历史,这里充满了人文意蕴,使读者透过欧洲最精彩的数十家咖啡馆,看到了西方近代文明的崛起,看到了欧洲人独特的生活方式;这里,图像消解历史和空间的距离,而文字而激活了思想和想象的动力。并不需要什么故事情节,人们就能将其当作纪实性文学来品味,图像与文字达到了缺一不可地步,这样的摄影文学显然是有话语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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