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H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6107(2001)03-0047-07 文化在传播和接受过程中会因文化过滤的原因而造成发送者文化的损耗和接受者文化的渗透,这样也就会因发送者文化与接受者文化之间的差异而造成影响误差,或者叫创造性接受,这就形成误读。误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主要原因是由于文化过滤造成的。接受者在接受过程中,因本土文化框架的作用,一方面对发送者文化采取选择、加工、改造、伪装、创造等方式进行接受时而形成误读。当然也有可能是接受者的盲目排外心理而造成一种抗拒性阅读而形成误读。还有是因为文化差异的缘故而造成的有意或无意的误读。无论何种现象,异质文化之间的传播和接受,都必然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误读现象,存在着有意与无意、积极与消极、主观与客观误读现象,从而形成异质文化交流中的必然现象。 一、文学误读的实质和内涵 文学误读是阅读学中的概念,也是比较文学中的一个概念。从积极的方面理解误读,指在文学接受中,接受者对发送者的主动积极的接受行为,而导致的一种创造性的接受行为和接受效果。误读本义指偏离阅读对象本身意思和内容的误差性阅读。过去多为贬义词,用来指称不正确的阅读,误差性阅读或阅读理解错误、失误。如翻译中有译错的就叫“误译”;对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的某条注释不吻合文中的本义、原义,这叫“误注”或“误读”;读者在阅读中偏离作品或理解失误,这叫“误读”或“误解”等等。在传统的阅读思维和观念中,似乎“误读”是应极力避免的,多用作对不正确阅读的批评。20世纪60年代后西方文学批评逐渐走向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提出“误读”理论,使“误读”成为阅读学理论和解构主义理论的重要概念和命题。 美国当代著名文学批评家布鲁姆是耶鲁学派的重要代表,他提出著名的“影响即误读”的观点。他在《影响的焦虑》一书中针对英美一些浪漫主义诗人在接受前辈影响的基础上创造的情况认为:这种影响不是对前人的继承,而主要是对前人的“误读”,修正和改造。也就是文学影响其实就是创造性误读,就是后辈作家对前辈作家的误读、误释和修正。很显然,布鲁姆强调文学影响不在于继承,而在于创造,这可谓是对传统影响论主张后辈对前辈的吸收、学习、模仿、继承的颠覆和反叛。他认为:“诗歌的影响——当这种影响涉及两位强劲有力度的权威的诗人时——总是通过对较前一位诗人的误读而发生的。误读这种创造性的衔接、联系行为,确实是,并且必然是一种误释。一部丰硕多产的诗歌影响史,即从文艺复兴起西方诗歌的主要传统,就是一部焦虑和自我适合的歪曲模仿的历史,一部曲解的历史,一部反常、任性、故意的‘修正主义’的历史,而若无这种‘修正主义’,现代诗歌本身也不可能存在。”(《影响的焦虑》)布鲁姆还在《误读图示》中认为阅读总是一种“延迟”行为,因而实际上阅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本文意义是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的,它同作者原先写作本文时的意图不可能完全吻合。总是一种延迟行为和意义偏转的结果。因此,寻找本文原始意义的阅读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阅读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写作,就是创造意义,“阅读,如我在标题里所暗示的,是一种延迟的,几乎不可能的行为,如果更强调一下的话,那么阅读总是一种误读。”(《阅读图示》)从这个意上说,阅读就是“再创造”,是一种创造性的阅读,那么它就或多或少地表现为“误读”。 布鲁姆还进一步论及“影响”和“误读”的关系,指出“影响”不仅指前辈对后辈的影响,而且也指同辈作家之间,作品之间的相互影响。他指出:“影响意味着,压根儿不存在本文,而只存在本文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则取决于一种批评行为,即取决于误读或误解——一位诗人对另一位诗人所作的批评,误读和误解。”(《阅读图示》)也就是说不存在任何原初的本文,不存在其他本文都由此派生的原义,一切本文都是在相互影响、交叉、重叠、转换之中。所以不存在本文性,而只存在“互文性”(又称本文间性),存在种种本文之间的相互关系或互为本文的关系。布鲁姆提出:“误读”理论及其“影响即误读”、“阅读总是一种误读”、“误读即创造”的观点无疑对文学批评、文学史、比较文学研究带来新的视野、新的眼光,带来观念和观点上的创新和突破。尽管其理论也有偏颇狭隘之处,诸如忽略文学的继承性,忽略文本的客观性和忽略阅读的客观性和一定的标准以及价值尺度,带有一定的片面性和极端性。但总体而言,“误读”作为文学批评、文学史、阅读学、比较文学的一个特定范畴,强调了阅读在文学活动中的重要作用,强调了创造性阅读的重要作用,使“误读”成为一种积极、主动的行为,成为一个具有积极意义的范畴,成为美国耶鲁学派的重要观点,也成为解构主义的一个重要观点。 二、文学误读的阅读学意义 误读有其本义、原义、引伸义、象征义、复合义等多层内涵和多重含义。在使用误读时也有多种用途或多种不同情况。从“误读”作为阅读学的范畴意义而言,这种阅读方式有不同角度的理解和用法。 其一,误读可分为有意误读与无意误读。有意误读,指阅读者就有误读的思想准备和心理准备。有意误读者一方面将阅读视为误读,认为任何阅读实质上却应该是或多或少的误读,这样有利于消除被动阅读的毛病,而去主动积极阅读。另一方面将阅读视为创造性阅读,这样误读就是创造,或者说是“再创造”,从而在阅读中不断有所发现,有所创造。当然,也不排斥出阅读中确实有理解、认识、或者有误而造成的误读,甚至有的也确实中有意误读,“指鹿为马”式的有意误读其实已偏离批评学、阅读学所指出“误读”的概念含义,因而并不具有批评学、阅读学意义和作用。 无意误读是指读者在无意识中,不自觉中,或潜移默化、不露痕迹的误读和创造性阅读。它一方面指读者确实没有意识到,或许是潜意识作用,或许是非理性作用,或许是直觉作用,或许是“集体无意识”的作用,使读者在不知不觉中进行了阅读“再创造”,进行了误读,获得了意想不到的阅读结果和阅读效果。另一方面指读者的“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严羽:《沧浪诗话》)的“顿悟”或误读。这种“顿悟”就如灵感爆发,不期而至,不思而遇,突发奇想,猛生妙思,获得意外的效果。这种无意误读有时效果还超过有意误读,因为它自然天成,无迹可寻,应是王国维所言的进入“无我之境”,比“有我之境”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