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的话: 在今天,“左”与“右”的语言霸权早已一败涂地。今天再以这种“左”与“右”作为真理性尺度进行批评和度量一切,显然已十分荒唐可笑。对所谓“左”与“右”,我们当然要有历史的态度。“左”祸是民族历史的灾难,是人类不共戴天的敌人。但今天那些除流氓痞子之外什么都游戏消解的反“左”大师、后现代批评家及告别革命的吃饭大师们,在他们的目的里除了幸福的物质之外,他们还有一点“右”吗?他们在批评反击别人时,除了“左”戏之外,他们还有什么新招术吗?“左”与反“左”,在语言操作上难道除了等号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告别“左”与“右”,就是超越一种历史的过去的概念,回到文学自身、文化自身和批评自身上来说话和发言。事实上近几年一些作家、学者,特别是一批年轻的学者和批评家已经站出这样做了,而且坚定不移。从上面三位年轻批评家的文字中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 反“左”的立足点在哪里 王彬彬 博士 如果说,近几年极“左”言论已经没有多少听众,极“左”思潮已经难以发生什么影响,那要归功于从思想文化界到整个社会的一种全民性的觉悟,归功于对极“左”的一种全民性的反感、痛恨,更由于以经济生活为中心的社会状况不能为极“左”言论、思潮提供起码的市场。而认为文化界的任何人,可以以个人身分阻遏极“左”大潮,也可说是一种无视中国国情的“新神话”。 但这并不意味着文化界中人就不必再反“左”。反“左”,无疑仍是必要的。但近几年,目睹社会上和文化界的种种状况,再看看一些人的反“左”立场和方式,令我对反“左”这件事本身不时有一种很谨慎的审视、探究。我觉得,有必要提出这样的问题了:反“左”的立足点在哪里?换言之,反“左”,是手段,还是目的? 在我看来,反“左”,是为了保证社会状况的健康和合理。因为“左”会导致社会状况的不健康和不合理,所以需要“反”。反“左”,只是一种手段,一种使社会不致再度蒙受“左”的危害的手段,而非本身便能成为自足的目的。这其实应该是一种常识。社会状况不健康不合理的表现有多种,被极“左”路线统治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并非只有这一种;足以导致社会状况不健康不合理的因素有多样,极“左”言论和思潮只是其中的一样,而并非只有这一样。并非只要击退了“左”,清除了“左”,社会便自然很健康很合理了。因此,在反“左”的同时,还应对另外种种危害社会健康、合理的言论、思潮也采取“反”的态度。在某种特定的历史关头,反“左”的确可以在一定意义上成为目的本身,的确可以具有一种绝对的价值。然而,在现在这样的社会状况下,还以这样一种心态反“左”,便是值得疑虑的。 一种现象,可以既对“左”天然地具有抵抗、消解的功能,同时本身又是有害于社会的健康合理,有损于人的尊严和败坏腐蚀着民族的精神的。这样的例子,在眼下的社会中,并不鲜见,我想用不着在这里举例说明。对待这种现象,我以为也同样应该采取一种坚决地“反”的立场,至于其对“左”所天然具有的抵抗、消解的一面,则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而如果将反“左”作为目的,如果视反“左”为绝对价值最高准则,则会对这些现象予以宽容、鼓励,——但这显然是荒谬的。 “不‘左’就好”,“总比‘左’好”,——这是一些人判别事物的最高的甚至唯一的尺度。而实际上,目前中国社会的种种问题、现象,已远非用“左”或不“左”所能解释得了的。在意识形态的层面上,将是否“左”作为一种界线,仍然非常必要。但越出这个层面,将是否“左”作为一种普遍的标准,用以衡鉴一切社会和文化现象,便无异于“持方枘欲纳圆凿”,是不能对事物做出准确的判断,予以正确的评价的。因此,我觉得,一方面有必要在意识形态的层面上仍保持对“左”的警惕,另一方面又有必要突破“左”或不“左”的框框,超越“是否‘左’”的尺度,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确立一种新的标准。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我们试图发出另一种声音,尽管这声音难免稚嫩和偏颇,尽管这声音会招致误解、诽谤和辱骂。 平心静气说文坛 《我们属于这个时代——文化人历史定位三人谈》,是林兴宅、何西来、白烨三位先生对当今文坛的评价。读后也想就他们的话再说几句。 三位先生都是文坛老将,在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至少何、林两先生是前辈。他们对当代文坛的评价,有些我是能理解的,但有些却不能同意,这里有年龄的差异,但也有价值观的不同。 我常想,近一两年文坛对王蒙的一些批评,不光是出于年轻人的激愤。当然这其中有些是由于没能坐下来心平气和、推心置腹地面对面交流。平心而论,就论战双方的文章看,由于王蒙、刘心武是作为社会名流,而王彬彬等人初出茅庐,客观地位不可能是完全平等的。 文坛需要正气,这是所有文人的共识。人文精神的发起,固然引出许多歧义,但苦心所在,却为王蒙误解,这是王蒙近年最为失策处。我曾说过,当年王蒙的一些作法,年轻人并不是没有看法,就我个人而言,我是读了他说“黑马”的文章才觉得需要批评王蒙的。“黑马”其人我也曾有过一面之交,对其私德,我也实在不敢恭维。但作人是一回事,做事又是一回事。王蒙在文章中那样批评,至少有失忠厚,我想道理是明摆着的。何西来先生说他不赞成年轻人把炮口对着王蒙,我理解这种劝告,实际上当事情确实到了与愿望相反的时候,年轻人还是识大体的,至少我本人心里是知道好歹的。说王蒙的经历使他比年轻人看得深透,这话也看怎么说。同王蒙有同样经历的人,据我所知,看法并非一致,难道他们都糊涂了?还有关于“革命”的问题。我虽然没有读到李泽厚、刘再复的书,但也从单篇文章中了解了他们的思路,我可以肯定地说,当代中国凡读过一点书的人,无论是得意的,还是失意的,无论是在朝的还是在野的,在这一点上,早有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