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102(2001)01-0081-06 关于艺术的起源,我的一个基本观点是:艺术的起源以艺术的本质为前提,几乎有多少关于艺术的定义,就有多少关于艺术的起源的学说。游戏说正是来源于“艺术作为自由活动的游戏本质”这一关于艺术的基本定性。所以,游戏说虽然是席勒首先提出来的,但理论基础却在康德那里。 康德是在把艺术和手工艺进行比较的时候涉及到游戏问题的,他说:“艺术还有别于手工艺,艺术是自由的,手工艺也可以叫做挣报酬的艺术。人们把艺术看作仿佛是一种游戏,这是本身就愉快的一件事情,达到了这一点,就算是符合目的;手工艺却是一种劳动(工作),这是本身就不愉快(痛苦)的一种事情,只有通过它的效果(例如报酬),它才有些吸引力,因而它是被强迫的。”[1]在康德看来,艺术的本质是自由的活动,游戏的本质也是自由的活动,因此,二者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康德“把诗看成‘想象力的自由游戏’,把音乐和‘颜色艺术’列入所谓‘感觉游戏的艺术’。”[2]游戏作为自由活动,它是纯粹的,它可以给人带来多种感觉上的满足:“满足感仿佛总是人的整个生命得到进展的一种感觉,因而也是身体舒畅或健康的感觉”。“各种感觉常在变化的自由游戏经常是满足感的来源,因而它促成健康的感觉。”[3] 康德无意研究游戏问题,他是为了说明艺术的自由本质才把艺术和游戏进行比较的。他丝毫没有艺术起源于游戏的意思。但即使这样,康德对后来的游戏说的影响仍然很大,因为游戏说的根本理由就是艺术和游戏在本质上都是自由的这一基本观点。 最早提出艺术起源游戏说的是德国剧作家、美学家席勒,席勒在他的著名的《审美教育书简》中首先申明他对美和艺术的“看法大多是以康德的原则为依据”[4],所以,席勒所提出的“游戏说”实际上是对康德的艺术自由本质在起源方面的具体演绎。 席勒认为,古希腊的人是完整的人,现代人则是分裂的,分裂的人有两种冲动——感性冲动即物质冲动和理性冲动即形式冲动,“感性冲动的对象是生活,它要占有,要享受,被官能所控制,是被动的,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是自然人。理性冲动的对象是形象,它要的是秩序和法则,受思想和意志的支配,是主动的,处于这种状况的人是理性的人。但这两种冲动各自都有强迫性,不能直接结合。若使这两种冲动能以结合,人从自然人走向理性人,中间必须架起一座桥梁,这桥梁是审美教育,让艺术充当使人健康、具有美的心灵和人性的教师。”[5]而艺术的本质就是游戏。所以,艺术作为游戏对人具有美的净化作用,“把任性、轻浮和粗野从他们的娱乐中排出出去,从而使你也就能够不知不觉地把这一切从他们的行动中,最终从他们的意向中驱除出去了。”并从而使人变得高尚、伟大和精神丰富。“当心情与观点相结合时,一切现实的东西都失去了它的严肃性,因为它变小了;当心情与感觉相遇合时,一切必然的东西都放弃了它的严肃性,因为它变得轻松了。”“在人的一切状态中,正是游戏而且只有游戏才使人成为完全的人,使人的人生双重天性一下子发挥出来。”“如果一个人在为满足他的游戏冲动而走的路上去寻求他的美的理想,那是绝不会错的。”“说到底,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是完全是人。”[6] 关于游戏的发生,下而这段话经常被人引用:“当然,自然赋予无理性动物的也多于它们的最低需求,并在它们那阴暗的动物生活中撇下一线自由的微光,狮子在不为饥饿所迫,又没有别的野兽向它挑战的时候,它闲着不用的精力就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对象;它那雄壮的吼声响彻沙漠,在这无目的消耗中,它那旺盛的精力在自我享受。昆虫在太阳光下飞来飞去,自得其乐;是我们听到的鸟儿发出的悦耳的啼鸣,也肯定不是欲求的呼声。无可否认,在这些动作中有自由,但不是摆脱了所有需求的自由,而是摆脱了某种特定的、某种外在的需要的自由。如果动物活动的推动力是缺乏,它是在工作;如果这种推动力是力的丰富,就是说,是剩余在刺激它行动,它就是在游戏。”一句话,游戏产生于精力过剩,甚至没有灵魂的自然如树木也有游戏,席勒称之为“物质游戏”和“动物身体器官运动的游戏”。 “人的想象力也有自己的自由运动和物质游戏,在这种游戏中它与形象不发生关系,只是为有自主性和不受束缚的快乐”,这种游戏不受形式的干预,属于人的动物生活。“等到想象力试用一种自由形式的时候,物质性的游戏就最终飞跃到审美游戏了”。但是,从物质游戏到审美游戏以及审美游戏从低级阶段到高级阶段显然有一个发展过程,“审美游戏冲动在它最初的试探中几乎认不出来,因为感性冲动以其我行我素的习性和粗野的欲求不断地进行干预,”“当形式从外部,即通过人的住所、家庭用具、服装逐渐向人接近的时候,形式也终于开始占有了人本身,起初只是改变人的外表,最后也改变人的内心。为了取乐而做的那种没有规则的跳跃变成舞蹈,没有一定姿式的手势变成优美和谐的哑语,为表现感受的那种混乱的声音进一步发展,开始有了节拍,转变成为歌声。”[7] 席勒的“游戏说”显然还是极简约的,它没有任何哪怕是不可靠的实证材料,纯粹只是理论上的,而且理论上也极不充分。 英国哲学家斯宾塞则在《心理学原理》第二卷第九篇第九章《美感》中,对席勒的精力过剩说进行了新的发挥阐述:“在下等动物那里,机体的一切力量都消耗在实现维持生命所必需的职能上面。下等动物只知道功利活动,但是在动物的发展的较高阶段上,事情就不是如此了。在这里不是一切力量都被功利活动所吞没。由于较高的营养,机体中积聚着一些要求出路的剩余力量,所以当动物游戏的时候,它正是服从了这个要求。游戏是力量的一种非自然的练习。”“游戏的主要特征是:它对于维持生活所必须的活动过程没有直接的帮助。游戏者的活动并不追求一定的功利目的。……可是同一个猫在追逐地板上滚动着的线团的时候,除了游戏所给予的快乐之外,什么东西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