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基本评价标准和一个重要参照系

——从葛红兵评价20世纪中国文学的两份悼词谈起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川鄂 通讯地址:武汉市湖北大学人文学院 邮编:430062

原文出处:
文艺争鸣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0 年 10 期

关 键 词:

字号:

      一

      青年学者葛红兵在《芙蓉》上发表的对于20世纪中国文学创作和理论批评的二份悼词,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我听到了几种批评的声音,如《文学报》1115期从学风和文风的角度提出了质疑。《芙蓉》杂志今年第1期刊有一个70年代出生的女作者的批评。3月17日的《南方周末》上一个专家的一篇短文把葛红兵的批评称之为“怪招”,“横扫式”批评。应该说,他们的有些意见也戳到了葛红兵的痛处,如指出他过分强调了作家人品与文品之间的联系,对某些作家的批评过于苛刻,认为他把20世纪中国文坛扫得过于干净。这些看法,有助于我们与葛红兵先生一起进一步思考。

      但是,我不太喜欢某些作者的谈话语气,或者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学风和文风”,在他们指责葛红兵的文风的时候,他们自己的文风也是很不令人感服的。你可以批评他的观点,但凭什么跟别人的学位和职称过不去?他是凭自己的努力考上的博士,各科成绩合格,堂堂正正地获取了学位。他凭自己的一系列论著(有的有良好反响)评上的副教授,光明正大地获取了学位和文凭。我深信,即使这些批评者自己也知道,博士也好,副教授也好,都不可能是完人,都不可能穷尽一切学术问题,都可能存在缺点,但为何在批评他的时候,老是提他的职称和学位呢?这是否尊重被批评者的人格?著作和文章都是人写的,人都是有缺点的,何必跟人的外在身份过不去?老实说,他们的这种语气,总令我想到30年代的文坛,有一点人身攻击的味道。

      尤为恶劣的是,《芙蓉》杂志上那位年轻的女作者,这位在文章附记中自称“读过鲁迅”、“念过小学语文”的人,在葛红兵的名字、职称和文凭上做了太多的文章,更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影射,仿佛是从30年代文坛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钻出来的一样,阴腔冷调,故弄玄虚,自以为得意。不尊重他人的人格,也降低了自己的人格。实不可取。鲁迅反对“捧杀”、“棒杀”的观点、“辱骂和恫吓决不是战斗”的名言你可曾读过?

      现在是对20世纪中国文学作深入总结的时候,因为它事关今日和今后文学的发展方向和成长质量,事关21世纪中国文学能否产生真正具有全球性影响的大师。任何人从任何角度的总结和清算都是应该允许的更是应该提倡的。葛红兵专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教学和研究,总结这一时期文学的得失成败,哪怕他专谈缺失,哪怕他写了“悼词”,这都是他份内的工作,是他敬业精神的体现,足见他对中国文学的热爱。让我感到十分惊异的是,我看到的那些批评葛文的文章,竟丝毫不见葛文的正面价值,对他对中国文学的有力批评视而不见,而是一律嘲讽和“横扫”。抓住他的某些欠斟酌的表述不放,尚可理谅,但用“博士”“副教授”之类的帽子来压他,来嘲笑他,实属无聊。

      其实,这种总结也并不是从葛红兵开始。约20年前,一位在校大学生在刚创刊的《新文学论丛》上就从作家作品和文学运动等方面认为当代文学的成就远不如现代文学,反对茅盾先生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总序上关于当代文学成就超过现代文学的看法。当时的刊物编辑思想解放,态度从容,组织了几次讨论。讨论中,没有谁给这位大学生扣上“全面否定社会主义时期文学”之类的大帽子。那时大多数读者和专家心中是认同当代不如现代的观点的,人们觉得在当时情形下,茅盾的表述他自己也未必是由衷的,当不得真。约15年前,一位在校研究生刘晓波也对中国20世纪作家的整体缺陷和倒退倾向作了富有激情的指斥,引得议论声声。尽管唱和、反对的观点不同,但并不伤人格。更广泛地看,学术界在新时期关于“20世纪中国文学整体观”、“重写文学史”、“重读名著”等提法和研讨,不正是重新认识重新总结的一次次努力吗?这不也充分说明了对这一时期的文学有品评清算的巨大空间吗?只不过葛红兵对20世纪中国文学否定得最彻底,而且令人触目惊心地以“悼词”为题,也伤了很多人的心。

      说到伤心,恐怕有几种情形。一种是文学欣赏的趣味和水平不高,他心目中的优秀文学就在20世纪中国的写作范围内,这是一般的普通的读者。他们的视野较狭窄,对世界优秀文学的佳妙处缺乏体悟和认同,更难以看到中国文学包括古代文学与世界优秀文学之间的巨大差异。普通的读者崇尚以真实和有趣去看文学,与自己的生活经验很贴切的就是好作品,所以巴金的《家》、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会受到那么多人的推崇。在极左年代里的某些较为优秀的作品,如《红岩》、《铁道游击队》这类作品也激动过很多人的心。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了不得的好作品呢。所以如果否定这些作品,他们会很失落,会很伤心。如同今日的追星族他们所追的星被人打骂了一般。

      还有一种是所谓文坛内的人士,你否定了这个文坛,也就否定了他的价值,他当然要恼火。与此相关,还有一种是研究这个时期的文学的人,他们把自己的研究价值依附在研究对象的价值之上,你否定了对象的价值,他好像也觉得自己的价值也贬了值,因此深怕把20世纪中国文学说得一钱不值。何况像葛红兵那样为一个时代写了“悼词”,把它送进了坟墓,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的。

      二

      还是让我们放过所谓文风学风问题,正视“悼词”的文本内容。前一篇悼词中值得我们珍视的话题十分丰富。

      1、作者对某些作家的人格批评十分尖锐,但基本符合事实,这对那些曾把他们视为神明的普通读者具有警醒意义,对仍在写作的作家也有提醒作用。特别是他对20世纪中国作家总体人格形象不佳的原因的分析更值得重视。中国知识分子人格委顿,是一个普遍事实,尤其在1949年后频仍的政治斗争下,作为知识分子之一种的作家群体实在不配代表社会良知、审美人格。在反思体制的同时,我们也应苛责作家。正是一个又一个得宠失宠的文人的摇旗呐喊推波助澜自我批判反咬一口吃人被吃,才有极左思潮的逐步升级,登峰造极。葛红兵的文章,有助于文学创作者管理者欣赏者进一步思考创作环境与创作质量的关系问题。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