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数量和质量:散文是血统高贵的品种 写得好历来是优秀散文家追求的目标,古代诗人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今天,优秀的散文得来也难。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写了20年,是从他在陕北落下残疾以后就开始了,这15000字里面, 字字凝结着20年里酸甜苦辣的人间阅历,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痛彻肺腑的生命感悟,可以说真正是拿了生命换来的。散文创作的确存在着数量和质量的关系问题,已有许多界内人士在思索、自省与批评。 比如,《文论报》刘向东说,散文是血统高贵的品种,是有定数的,多余的部分就是泡沫。《十月》顾建平说,散文的繁荣不在于数量多,好的散文家不在于写得多,别以为依靠等而下之的重复混个脸熟,大家就认可了,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的;一个散文家的功夫应该是修炼,从各方面修炼,修炼到家了,文章就写好了。冯秋子说,散文与人的质地有关,这种文字方式更本质,更接近人的本色,只有悟性高的人可以据有较大的空间,整理自己。他们都对现在散文写作、出版的过滥表示忧虑,认为这会给散文的健康发展带来灾难。 在热潮当中,冷静思考尤为重要。全民写,全民阅读,全民提高,当然是好事;但如果走过了头,弄得大家一听“散文”二字就烦,就掉头而去,连好文章也不肯看了,那可就糟了!有的人为了证实自己的“勤奋”,要求自己每天必须写出3000字;有的人为稻梁谋,日产2000字,换得人民币XX元;有的人为了发表,到编辑部送厚礼、拉人情、软磨硬泡;有的人为了出名,不遗余力地纠缠着评论家们为之吹捧……凡此种种现象,奏出一声声刺耳的不和谐音,破坏了90年代散文交响曲的雄浑辉煌。 笔者认为:很可能散文真是“有定数”的,对个人来说,一年里、甚至几年里能写出一篇精品就不错了。著名女作家张洁也曾对笔者说过,小说是可以天天写的,但散文不,往往好几年才能“等”来一篇好的,那是她在谈到《“我很久没有喝过香槟了”》一文时说的,她说该文是她近五六年里“等”来的最满意的一篇。朱自清先生一辈子,家喻户晓的不也就是《背影》和《荷塘月色》两篇?余秋雨先生写得最好的,还是积累了多年的《文化苦旅》,后来虽然停笔两年,《霜冷长河》还是比《文化苦旅》逊色得多。我想:这可能是由于散文文体的特殊性决定的:小说编的是古往今来的故事,报告文学写的是实在发生的事情,评论是审视别人的文章,都有客观的依托;惟有散文是抒发个人的生命感悟所得,你不可能天天、日日都有新发现、新所得,人生是一道大难题,一辈子能解得清几个“结”? 六、政治和经济:作家的社会责任感是第一位的 4年前我曾读到这样一则报道:一位电脑专家问一位作家, 现在全世界都被电脑改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作家说,我是搞文学的,不搞科学,所以不知道。电脑专家正色道:电脑已经把人类生活改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并且还会有更为巨大的改变,这早就不只是科学大门之内的事了,早就影响到人类活动、包括意识形态等各个方面了,你号称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不是太落伍了?! 这则报道给了我十分强烈的刺激,从此开始关注高科技方面的事情,并有意识地在我效命的文学副刊上刊发这类文章。有一天登了一篇《火星人的文化启示》,该文扼要介绍了美国的科学家们关于改造火星、150年以后把25万地球人送到火星上生存的计划设想,极为新颖大胆, 也给我们带来现代化生存的大量重要信息。这果然就不单单是科学问题了,首先就得解决意识形态方面的难题,不然,若果真那么多人共存于火星,将来靠什么来维系他们的和睦相处呢?在民族、国家、阶级统统消亡之后,世界大同的基础会是什么呢?也许只有文化了吧?若果真如此,人文学家也是任重而道远啊。 孰料,文章发表后,我随访了一批作家,不论老的还是年轻的,都答曰“没看。”问为什么?说是一看是科学方面的事,跟文学也没什么关系,就算了。 文学,散文,果真是跟科学、电脑,没什么关系吗?由此,确实发现大多数作家们对高科技正在极大地改变着世界的现状,浑然不觉。在当今时日,世界已经由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前的“无限大”,变成一个小小的“地球村”,英特“魔”网罩住了一切,这正是需要人文学家和科学家们相互协作的时候。就拿上述那个火星改造计划来说,可别把它仅仅看作是后弈射日之类的“神话”,那些认真的科学家们,真的是在为人类寻找新的家园啊——他们认为人口的快速膨胀和人类对自然资源的破坏,在不太远的将来,就会使人类面临地球资源枯竭的问题,为避免人类为争夺生存权而互相厮杀,应该向科学寻找出路;而在这过程当中,没有人类的心灵相通、精神上的互相融合互相抚慰,是不可想象的。 这是多么重大而严峻的课题啊!只要想一想,单是公元元年以来,人类在科学技术方面的进步有多神速,而在精神追求的泥泞当中团团打转不能自拔,就可以想见人文学家的工作意味着什么?150年, 短短一瞬间,时间是非常紧迫的了! 1992年,中国作家们极为推崇的魔幻现实主义大师马尔克斯曾悄悄来到中国,不见新闻界也不见文学界,只见了一些有关的政治经济界人士,所了解的全是中国社会发展问题。1994年,另一位世界文学大师略萨也来到中国,关切地询问中国的政局和经济发展。作为作家,略萨主张文学首先是对社会的发言,其次才是文学本身。这使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文学的使命到底是什么?”这个根本问题,也使我们重新思考“中国作家应该向世界文坛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