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1995-01-08 教育起于人类生活的需要。生活的质量和层次不同,教育的形式和内容、目的和手段也便相应地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凡教育,应皆为生活教育。不论是面对自然界严酷无情的冷视,还是面对来自组织化、社会化程度日益加强,个人竞争、集团竞争、国家竞争日益激烈的人类社会的挑战;不论是梦想来世幸福的宗教教育,还是着眼于现世幸福的世俗教育,教育之能为继,无疑乃是由于普通生活对人的胁迫和人对美好理想生活的向往。教育与人类共始终,它是在生活中并且是为了生活而展开的一种人类活动。 然而,考察当今的教育现状,我们看到的却是别样一番景象。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为了考试和在考试中的教育。简言之,生活教育已蜕变成一种考试教育。生活的一面被掩盖了,考试堂而皇之走到了教育舞台上,并占据了显赫的位置。它成了决定未来生活性质的一张分极“入场券”。与之相涉,在生活、考试、教育之间形成了如下的流线:为了生活——为了考试——进行教育——进行考试——进行生活。这便是生活教育蜕变为考试教育的怪圈特征。 一 1.人们为了更好生活,需要更好地了解生活,体验生活、驾驭生活、珍惜生活。为此而教育,正是期望教育提供开启生活大门的金钥匙。依靠教育来提高生活的质量,这是生活教育的基本期望。然而,从现行教育中所学到的只是考试大纲中所规定的原则、法则、定律、公式、符号等。这些东西虽便于考试,但与生活保持着距离。考试教育粉饰着学校的表面价值,但把人的生活价值打入另册。 2.生活教育是生活与教育的融合,是家庭、社会、学校等环境下的教育的协调和整合,是在生活中的教育。生活使特殊的、繁杂的环境体验统一起来。然而考试教育却仅把生活作为教育的末端。一方面,学生在学校过着简单化、理想模型化的生活,另一方面,教育却是为将来现实的社会生活作准备。这就使学校生活与社会生活失去一致性、连贯性。在学校,学生们从莘莘学子而荣,然而一但走上社会,却发现社会问题全不是几个简单的公式或定则;社会的竞争也全不是考试式的单线条竞争。那些考试的“冠军”们,面对考试与生活的逆差,终究会承认,考试毕竟不是生活。至于那些在疲于应付各种考试的学子,在难得的清闲时刻谈论起毕业后适应社会生活的问题的时候,大概已经忘了问:他们难道是游离于社会生活的特殊阶级吗? 3.人们为了生存,必须首先需要有一技之长,至少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有意义的生活离不开独立、自立和自由。生活教育不但能为生存做些什么,而且也能为独立做些什么。然而,迫于考试的压力,学生们无暇顾及他们本该独立的生活何以为寄。伴随着经济上的持续依赖而生的是心理上的依赖惯性;伴随着经济上的无由自决的是生活选择上的无由自决。考试教育使他们避开了一次次的生存困境却滋生了他们无病呻吟的习气。他们在父母的羽翼下朗朗地诵读而不去过问自己作为独立生活者的角色。似乎只要经受住了考试的检验,也就经受住了生存的考验。而当他们装满符合走出学校之后,却发现凭考试获得的教育果实在现实中多半是酸的。考试教育教会了他们考试却没教会他们生存,灌输了符合却简化了思维。 4.生活教育旨在增加生活的情趣、陶冶情操、开发情感、开启理智。它教人们以坦荡的胸襟、宽阔的心怀、达乐的性格热烈地拥抱生活、投入生活、珍爱生活。然而考试教育却教人偏狭、焦虑、迟滞、麻木、消沉、颓废。考试的影阴使人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和社会兴趣,使人专注于考试而回避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考试教育设置的“考试地狱”使多少“祖国的花朵”、“祖国的未来”成为“囚徒”,这绝不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5.在一般生活的意义上,生活教育为人们提供均等的机会,尽管它不奢望开出一张无法兑现的“平等”支票。这种均等意味着:通过生活教育,人们拓宽了其生活视野、增加了生活手段。然而考试教育却在公平竞争的幌子下掩饰新的不平等。从普遍的意义上说,考试教育使那些处于优越的文化环境的人受惠。这就强化了文化发展中的“马太效应。”从而,对那些处于不利的文化环境的学生来说,花同样多的时间应付考试课程,最后证明他们只是其他同学的陪衬。起跑线不同,然而考试的终点线一致,这难道不是以“公平”的目标标准装饰“不公平”的过程标准吗?考试教育面前并不人人平等。 二 自从类似学校的组织形式出现以后,教育就被分化为两个层次,一是前组织化教育,二是组织化教育。前组织化教育带有本能性、偶然性、零散性、随意性等待征。而组织化教育则是自觉的,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的活动。组织化教育产生的前提条件,就是有一个可以不直接从事物质劳动生产的团体和阶层,而这个阶层中可接受组织化教育的,当然也就用不着直接为生计而操劳辛苦。于是,组织化教育的生活教育性质便与前组织化教育有了很大的不同。前者的目的多为了维护既得的利益和维持既有的生活方式,后者仍然墨守器物的传授,以期从赤裸裸的自然中攫取营谋生存的必要资源。从教育的对象上说,早期组织化教育的对象多为贵族子弟,因而带有“贵族教育”的性质;而前组织化教育散布于平民阶层,故带有“平民教育”的性质。就教育的内容来说,组织化教育已经有比较系统的典籍,而前组织化教育仅仅局限于日常生活中的经验教育。其中虽也有宗教、习俗、礼仪等方面的内容,但生存技能是最基本的。无疑,前者组织化教育是一种低段的教育形式。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早期,组织化教育的规模和范围还很小,而前组织化教育却占据着重要地位。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劳动产品的剩余量增加,组织化的教育势力也就得以逐渐扩大。为维护社会阶层结构的组织化教育虽然扩展了生活的方式,但同时它也拉开了生存与教育之间的距离。承接前组织化教育的“受教育者”建构着社会生存的物质基础,而承接组织化教育的“受教育者”却维护着社会的政治结构和精神传承。物质生产劳动与组织教育的分离,为生活教育的嬗变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