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未必都神圣

——试论教学病理学的建构

作 者:
石鸥 

作者简介:
石鸥(1956—),男,湖南邵阳人,湖南师范大学教授,主要从事教学理论研究。湖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湖南 长沙410081

原文出处: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内容提要:

我们习惯于从神圣的教学理念来展开现实的教学系统,然而教学未必都神圣。和人和社会一样,教学也“患病”。教学疾病侵蚀着教学机体,危及着教学的发展和完善。因此,我们应该在医学病理学、社会病理学和教育病理学的基础之上,建构一门教学病理学,来研究教学疾病的各种类型,研究教学疾病产生的原因、发展和扩散的过程与机制,研究如何治疗和预防教学疾病,为保障和促进教学健康发展提供有效服务。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1999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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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分类号:G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2529(1999)02-0091-06

      基金项目:全国教育科学“九五”规划国家重点项目(教科规办(1997)01号)子项目

      收稿日期:1998—12—20

      教师是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夸美纽斯语)。教师最主要的工作是教学,教学是太阳底下最神圣的工作。教学传递与保存人类文明;教学向学生传授并使之掌握系统的文化科学知识;教学发展与培养学生的智能与体能;教学培养与提高学生的思想品德;教学使年轻一代社会化。教学使人类的未来有了依托,有了希望。

      教学确实很神圣。

      然而有人发现:某些教学实际成了学生智力的屠宰场,“现代教育是在大批地屠杀天才”(注:(苏)斯卡特金.现代教学论问题[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2.50.)。有人认为:教学是在“运用着传送带的原则,用大批生产的方法,把一年级的学生造就成中学毕业生,再把中学毕业生造就成专家”,儿童“天资的不同水平,被淹灭在泥浆之中”(注:(苏)斯卡特金.现代教学论问题[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2.50.)。教学使所有的人整齐划一。

      我们的一些教学已异变为一种分数的教学。它用分数将学生分成优等生、中等生和差等生,它用分数来遮蔽活生生的人——学生的个性、兴趣、志向、能力等等。这是一种“最有效的”损害儿童智力与个性的方法。在这种教学的重压下,学生作为人,已失去了它的中心地位。我们的一些教学已扭曲为一种促使儿童死记硬背的教学。背了、记住了,那就是学懂了,背不得、记不住,那就是没有学懂。“学生的脑子习惯了只是在别人的脑子走过的路上活动。”(注:(苏)斯卡特金.现代教学论问题[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2.38.)所以当前苏联话剧《聪明误》的一句道白“学习——这是瘟疫”借演员之口讲出来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人们痛恨这种背记式的教学。

      在我们的一些教学中,学生学业负担可以说已重到不堪忍受的地步。一次抽查表明,一名高二学生手里的教材和基础训练用书共56.5本,约560万字。还不包括普法、环保、国防教育等补充教材(注:陈志强.中小学素质教育理论与实践[M].长沙:湖南师大出版社,1997.4.)。一个十六七岁的学生,一年要读完560万字的内容,平均每天约1.6万字,即便是小说都相当不易,何况这里大量内容要背记、要演练。负担过重破坏了学生对自己力量的信心,扼杀了学习欲望。

      在我们的一些教学中,教师对学生的惩罚已达不能容忍的地步。一教师为惩罚两个经常打闹的学生,忽出奇招,让他们互相对打对方的耳光(注:南方周末,1998—12—18(11).)(不知怎的, 这总令人想起电影中日本侵略军的行径)。一教师为教训某位不听话的初中生,一记耳光打过去,结果是学生耳膜穿孔。至于午睡时学生小便一次,则罚抄课文等现象,更屡见不鲜。

      有鉴于如此这般的种种弊端,有人愤慨地喊出“学校死亡”、“取消学校”、“非学校”口号(以美国学者伊利奇为典型)。

      我们虽不认同伊利奇们的观点,但我们不得不说:

      教学未必都神圣。

      教学未必都神圣,是因为教学虽有传授知识、发展心智能力、培养良好品德的理想,也有妨碍心智、不利思想的现实。

      教学未必都神圣,是因为它的每一个进步,往往又是以一种退步为代价的。应试成绩高了,个性更受压抑了;培养的学生多了,却是按同一尺度剪裁出来的。

      教学未必都神圣,是因为健康的教学能达到我们预期的目标,而也有一些教学压根就达不到预期目标,它们压根就是不健康的,它们出了问题,它们有病。

      人们都会承认,植物可能有病,动物可能有病,人可能有病。于是,有了研究这些疾病的病理学——动物病理学、医学病理学(研究人的疾病)等。

      人们不会否认,社会也可能生病,也可能有不正常状态。于是,有了研究社会病态的社会病理学(注:关于“社会病理学”的研究很多,如我国周达生等的《现代社会病》(1993),国外Queen 的《社会病理学》(1925),Qllin的《社会病理学》(1933),Lemert 的《社会病理学》(1951),户田贞三等的《社会病理学》(1954),大桥薰的《社会病理学》(1966),岩井弘融的《社会病理学》(1973),大薮寿一的《现代社会病理论》(1982)等等。《学记》:“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

      正如人、社会等系统有可能患病一样,教育这个复杂而多元的系统,在不当的运作方式和内外异常因素的侵袭之下,也可能患上或这或那的“疾病”。于是,有了研究教育疾病的教育病理学。

      很显然,既然教学未必都神圣,就是说教学也会生病,也会不正常。为了对发生于教学这一系统中的各种“疾病”各种不正常进行系统研究,我们认为极有必要建构一门教学理论的分支学科——教学病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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