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由的错觉

——恢复民主好名声

作 者:

作者简介:
[美]库普查恩 乔治城大学国际关系教授和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Ch.Kupchan) [美]派赖恩 选举制度国际基金亚欧项目主任(J.G.Pilon) [英]古尔德—戴维斯 牛津大学赫特福德学院政治学讲师。(N.Gould—Davies)

原文出处:
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摘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D0
分类名称:政治学
复印期号:1999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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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主第一

      扎卡里亚(F.Zakaria)警告“非自由民主”崛起, 即国家控制自由选举而不尊重法治和公民权利。他对美国外交政策的核心目标之一:输出民主提出了质问(《非自由民主的崛起》见本刊1998年第10期)。扎卡里亚认为单靠民主不能使国家安宁和温和,而需要自由民主。如果缺乏对个人权利的保护和自由宪政对中央权力的制约,民主会倾向于滥用权力。特别是在分裂社会里,这能造成民族敌对和冲突。只有当民主治理在早已存在的自由保护中发展,它才能带来常说的“民主的和平”的征兆。在世界一半的非自由民主当中,选举已展开,可并没有带来一个更和谐的世界,而这正在导致不稳定的上升。扎卡里亚建议美国的政策制定者结束强迫投票而强调复兴宪政和法治。

      尽管扎卡里亚关注非自由民主的崛起,但他却忽略了去解释为什么会如此以及对此应采取的行动。他没有理解自由民主的发展过于依赖盎格鲁—萨克逊的经验。在古典自由中,个人自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这只生于和长于美国、英国。当民主——被狭隘地定义为通过自由和公正的选举来选择政府——在这些国家扎根时,它们的政治文化、风俗习惯已浸透着自由宪政精神。自由先于民主而且只出现在盎格鲁—萨克逊的西方,在这一点上扎卡里亚是对的。

      当代民主化浪潮正在几乎没有自由宪政历史的地区出现。例如东亚和前苏联的许多国家有着悠久的专制主义历史,而且在社会准则上集体先于个人。若没有自由保护的传统,民主引进的关键是逐步培养尊重个人权利和负责任的价值观。参与民主有助于带来自由治理所必需的政治文化的大幅度变迁。自由宪政不仅依赖于正式制度,而且还依赖于政治态度和习惯。进而言之,非自由民主的权力滥用通常产生出对制约中央权力的制度和习惯的需求。今天在正在民主化的许多国家里,非自由民主可能是通向更温和治理形式大道上的一站。

      本末倒置

      扎卡里亚通过论证“民主似乎并没有带来自由宪政”和“眼下极少数非自由民主国家发展成自由民主国家”来反驳民主能培育自由的观点。并非如此。事实上,今天的许多自由民主国家曾经历了非自由时期。德国在准确弄清楚民主之前不得不几经周折——魏玛和世界大战的交替是远离自由的。即使在二战后美国对德国输出自由宪政之后,自由宪政花费好长时间才发生作用。日本民主选举有一段历史,但只在最近才强化多党治理,提高公众讨论的质量和范围,以及巩固其他有助于自由的制度。许多拉美国家也公认从非自由向自由民主迈进。例如墨西哥,已实行几十年的民主,在此期间对自由宪政的保护已逐渐加深。在这段时间结束后,民主能帮助培养对稳定和自由治理有益的公开、宽容和负责任的习惯。

      扎卡里亚认为自由民主只有在自由宪政先于民主规则时才能扎根下来的错误想法已导致他对世界许多地方正在发生的政治转型作出错误的解释。在扎卡里亚看来,东亚国家和地区相对富裕和稳定是因为它们遵从西方的道路,并且从“专制向自由专制转变”,在某种情况下向“自由半民主”迈进。然而大多数东亚国家和地区的民主比自由更突出。在扎卡里亚看来,自由宪政意味着“力图保护个人自治,反对不管来自何方的强制”。但在促成东亚自由的原因上,扎卡里亚主要指出了自由市场、契约、财产权利的存在。东亚人民可能拥有经济自由带来的财富和日益壮大的中产阶级,但他们肯定没有与自由治理密切相关的公民自由。即使在经济领域,国有资产控制市场,这是近来东亚发生金融危机主要原因之一。特别是韩国和台湾的公民自由一直在扩展。民主已充当自由的价值观和习惯的“前哨”;而并非相反。

      养成良好习惯

      扎卡里亚准确地关注到,在非洲、中亚和巴尔干,快速民主化已促成非自由政府的崛起,而且“在分裂社会中事实上煽起民族主义、种族冲突、甚至战争”。可是,如果不通过民主的引进,市民社会怎样在国家中获得一个立足点呢?这些国家在权威主义统治下已有几十年而没有自由宪政的传统。如果不给予个人以选举权,那么他们怎样获得国家尊重呢?如果个体在国家治理中没有发言权,那么国家怎样才能赢得其公民的尊重呢?如果没有民主在国家和社会之间调解,那么在自由体系中限制权力的制度将无足轻重。

      例如,战后波斯尼亚于1996年9月举行的第一轮选举, 它使顽固者变得强硬,而且蔑视代顿条约为恢复社会秩序所设计的制度以及在穆斯林人、克族人、塞族人之间权力的平等配置。一个多民族的波斯尼亚如果要想生存下去,民主进程必须给立法部门一个机会为政府制度作出贡献,培养个人责任感,促进公民同一的共同意识。导致滥用权力或加剧民族紧张的选举可能是通向自由民主大道上的必要的“恶”。事实上,在去年的选举中,波斯尼亚塞族议会中主要的民族主义政党力量已变弱了。这意味着一个更温和的中央正在出现。

      扎卡里亚不能在自由宪政的正式制度和源于政治习惯的自由治理之间作出区分也导致他误解了中欧。他认为,由于波兰、匈牙利、捷克在19世纪是自由专制国家,所以它们现在是自由民主国家。可尽管这些国家有正式的选举和自由宪法,然而它们要建成自由社会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在历经几十年专制统治后,许多中欧人依然把国家看作一个敌人,而不是一个合法和公正的当局。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匈牙利人不交税的一个原因。在匈牙利,新闻名义上是自由的,但大多数报纸是政党的喉舌,而且政府依然能对新闻媒体为所欲为。中欧的经济,尽管大幅度地私有化,可依然饱受腐败、不透明交易、报表之苦。只有当民主习惯深化及社会和国家相互赢得尊重,自由宪政的实践才能与形式相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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