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523.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06)02—0052—05 一、代议制民主的缺陷与民主参与的兴起 在当今世界众多的民主形式中,最常见的是代议制的间接民主。这种民主体制在几个世纪的运行中不断完善,在同其他类型的政治体制和其他的民主形式的竞争中取得了相对优势,成为西方主导的体制。 然而,代议制民主既不是唯一的民主形式,更不是完美无缺的民主形式。西方的代议制民主在实践中出现种种不足,最主要的是民众的政治冷漠和官僚的威权治理。对于广大选民来说,几年一次投票选举议员和官员。而在投票之后的平时里没有作为,对政府实施的公共政策缺乏直接的、有效的影响。公共选择理论认为,当选民们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缺乏直接的相关性,或者选择的成本太高的时候,理性的选民就会放弃自己的政治权利,听任利益集团或者政府操纵和支配公共政策,导致政治冷漠症。由于民众冷漠而放弃政治参与,依照民主原则本应由全体公民决定的一系列重要的政治社会问题,就简化为少数政府官僚和专家所解决的技术性问题。这样,代议制民主在实质上已经演变为一种技术官僚的威权治理。政治生活的官僚化和技术化,使得代议制民主潜伏着合法性危机。 当代民主的这种状况引起了学者们的担忧。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提醒人们,要把重大的公共事务决定权交给人民大众。如果除了投票日之外,又不让公众拥有发言和受教育的机会,这是非常危险的。[1] 本雅明·巴伯(Benjamin Barber)认为这种民主事实上形同“寡头民意”主导了多数人的利益,是“弱势民主”(thin democracy)。所谓弱势是指它在合法性上较弱。 为了矫正代议制民主的缺陷,落实民主的实质,一些学者尤其是具有左翼倾向的学者试图探索新的民主途径和民主模式,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强调民主参与。 于尔根·哈贝马斯(Jurgen Habermas)提出了商议民主(deliberative democracy),强调公民在公共领域的直接参与。民主过程不仅表现为议会中利益的妥协,而且也表现为在公共领域的自由商谈。凡是涉及到重大的公共决策,在政策实施之前必须由公民进行讨论和争辩,通过不同意见的对话,最后达成妥协和共识。在哈贝马斯看来,国家政治统治在宗教基础消失之后,世俗化国家的合法性源泉只能来自公民普遍的、广泛的政治参与。在公职人员的选举上,可以承认并接受代议制度,实行间接民主;但在公共意见的表达上,公众则是不能被替代、被代表的,必须通过公共领域的自由讨论。[2] 哈贝马斯期望通过公共领域的重建,强化现代国家的合法性基础。 汉娜·阿伦特也主张公民的直接参与。她将人的活动分为“劳动”“工作”和“行动”三种,前两种属于私人领域,后一种属于公共领域。所谓的“行动”就是公民所从事的政治活动。它是人与人之间唯一不需要物质或物品为中介而相互交往的活动。在阿伦特看来,在代议制民主政治当中,选民虽然可以通过民意代表,去捍卫自己的私人利益,但“行动”的大门由此而被关闭了。真实的意见唯有通过在公共领域的公开讨论才能形成,而不是被代表。她赞成卢梭的观点,即公共权威的合法性基础是建立在持续的同意基础上的,而这样的同意只能通过公共领域直接参与的“行动”才能得以体现。 本雅明·巴伯则是当代主张民主参与的代表性学者。巴伯提出了以强势民主(strong democracy)改造“弱势民主”的方案,其核心就是扩大公众对政治的直接参与。所谓强势民主意味着公民参与影响他们的重大决策。它强调的是活动(activity)、过程( process )、自我立法(self-legislation)、创造(creation)和变化(transformation)。人民主权理论将公共权力的合法性归根于公民的广泛的政治参与。通过落实公民对政治的普遍参与,赋予公共权威以充足的合法性。民主参与医治政治冷漠。巴伯认为美国实际存在两种民主:一种是国家民主,体现为两党冲突、总统大选、联邦机构的政策等。另一种是地方民主,体现为邻里街坊组织、家长教师协会、社区行动团体等。美国人对第一种民主的怀疑感和冷漠感越来越深,但是对第二种民主的热情始终不渝。[3] 在地区或社区事务中,公民成了积极的思考者、行动者,因为这里的政治不再是“他们的”,而是“我们的”。民主参与克服官僚威权。威权主义的统治是以公民的政治冷漠为其存在的基础的。官僚治理是一种精英主义。丹尼尔·贝尔认为,民主参与的革命,在很大程度上是反对社会的专业化和技治主义(也称专家治国)的。[4] 最早论述商议民主的约瑟夫·毕塞特(Joseph Bessette)也主张公民参与反对精英主义。[5] 二、民主参与的条件与信息技术的潜力 有效的民主参与,需要适宜的外在环境。这个外在环境的关键,在巴伯那里是公民社会(civil society),在哈贝马斯那里是公共领域(public sphere),在罗伯特·帕特南(Robert Putnam)那里是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巴伯认为提供更为直接、更为紧密、更为持久的参与的基础是公民社会。如果说议会民主与代议制相关,那么公民社会则与民主参与相关。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是商议民主的关键。公共领域指公民可以自由表达及沟通意见,以形成民意或共识的社会生活领域。帕特南则把社会资本作为理解当代民主兴衰的一个关键。社会资本主要指公民之间的信任、依赖和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