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往今来,人们对人和自然关系的认识经历了一个迂回曲折的发展过程。 古代中国的道家主张“天人合一”,认为人是自然整体的一个部分,人类必须顺从自然的规律,与自然保持和谐的关系。他们主张“自然无为”,也即对于自然规律无能为力。当然,这并非是消极地什么也不去做,而是若有所“为”的话,必须依照自然规律而“为”,按照事物的自然本性和发生发展的客观规律去行动。这些思想包含着深刻的生态精神。(注:生态的原始含义即生物(包括人)与环境的关系。这里环境可分为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规范环境。所以,人与自然的关系理应属于生态的范畴。)但是,道家又主张“绝圣弃智”,漠视科技,要人们回到原生原发的与自然完全混沌一体的蒙昧时代。这种把尊重自然规律和发展科技完全对立起来的做法又是片面的,注定了古代的这种“天人合一”的思想只能是一种原始、朴素的生态观。 到了近代,人类对于人和自然、遵从自然规律和发挥科技反作用的关系的认识倒了过来。人们不再仅仅止于对大自然力量的无限崇拜,而奋起以知识和科技的力量无穷地作用于大自然。这一时期,科技胜利的标志是对自然的征服、掠夺和利用,自然被强迫剥去了神秘面纱,这确实是极大满足了人类极端膨胀的物质欲望和自私心理。人类沉浸在以自我为中心、唯人类独尊的胜利中。这种“人类中心论”的形成以17世纪以来自然科学的伟大进步及其对人类观念的影响为标志。人类对自己的前途乐观异常,认为只要拥有了科技,人类对付自然就可无往而不胜了。这时的人们彻底抛弃了早先对自然力量的盲目崇拜,可又在一定意义上陷入了对科技的极大推崇,并逐渐发展为利用手中的武器——科技贪婪地向自然索取,从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从来没想过此种行为的后果。此为危机的源头。 本世纪以来,当科技在征服自然的路途上所向披靡的时候,来不及欢乐的人们就被自然趋将崩溃的阴云笼罩了身心。自然变“穷”了,已不能负荷自然之子们对它无穷尽的索取。它似已乏力更新自己,以生产出更多的产品来施予“大地的孩子”。同时,人类污染的加剧更使它雪上加霜。于是,生态危机全面爆发。 至此,人们才慢慢觉醒,试图以更新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行为方式。回首走过的历程,现代的人们渐渐明白:人虽是有智慧的生命形式,但他和其他的生物、和所有生物赖以生存的环境有着共同的命运,人亦是自然生命过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人和自然也不应是纯粹的主客体关系,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应该分裂和对抗。正因为如此,当人们利用手中的这把智慧的“双刃剑”——科技来开发自然时,应意识到自身也是一个更高层次上的自然的自组织系统,应在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前提下,充分发挥科技的能动作用,为自然和人类造福。于是,鉴于目前的生态危机形势,在生态哲学的统领下,人类开始在广泛的领域内找寻对策,以求建立一种合乎自然规律的社会生态结构。因之,现代科学发展中出现了“生态化”的趋势。 科学的“生态化”,亦称“生态学化”,其内涵是指用生态学的观点和原则来探讨每一学科的发生发展规律,以人和自然、科技和自然相统一相协调的观点去处理问题,从而使自然、人和科技最优化发展。就是说,社会的各个领域,譬如经济、政治、文化、科技等,人们认为它们的发展必须走生态化的道路。由于这些领域统可归之于教育发展的环境,另外教育也属于文化范畴,所以,它们的生态化发展为教育的生态化提供了背景、条件与要求,教育的生态化不可避免。 教育的生态化是指伴随着社会各领域的生态危机,现代教育必须及时调整自己的发展方向和指导方针,逐步走向生态学化,建立起符合生态规律的新型教育系统。这即是说,教育必须按照生态学的观点进行改革,彻底放弃放任自流、自行其是的发展原则,从整个社会和自然的全局出发,把本系统归于自然发展索链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调整教育的原则、目的、内容和方法等,通过培养出符合社会需要的人才,促进教育自身和社会的发展,更为每个人的主体性发展和自我实现奠定基础。今天我们普遍相信。教育系统是存在生态性的。可在早一些时候,人们曾从“生态”的本源含义上怀疑教育生态学存在的合理性问题。应该说,对此问题的解决是我们讨论教育生态化的理论前提。我们知道,“生态”的原始含义是指生物与其所存在的环境的关系(此处的环境主要是指自然环境),生态学也即研究生物与其所存在的环境的关系的科学。后来,范围逐渐扩大,不仅突破了自然环境的范围,而且发展到有人与之发生作用的社会环境。此时的生态学,从广义上说,也即“研究具有生物性的关联的学说,”(注:汉斯·萨克塞:《生态哲学》,东方出版社,1991年版。)并且,这种关联是一种系统内的有序性关联,它必然包涵了“生态性”——整体关联、动态平衡性、自组织性等。这种“生态性”与一般系统论中所表述的一些性质具有质的不同。传统的系统论并不专门论及人的因素,把人放在系统之外作为一个旁观者而存在,“人,随之被确立为观察世界的主体,世界即是观察者眼中的世界,”(注:吴国盛:《追思自然》,《读书》。1997年第1期。) 完全摒弃人的主观能动性对客观系统的影响。在生态学中,具有主体性的生物——人是生态系统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他不仅仅因为作为一个生物存在而要适应自然的客观规律,他又以自身特有的智慧和行动改进人与自然的关系、能动地反作用于客观世界,尤其是这种反作用只有符合了自然的客观规律才可导致系统的和谐、良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