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循证教学的发展向度和功能限度

作 者:

作者简介:
谭轹纱(1984-)女,重庆人,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重庆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德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领导与管理;范卿泽(1971-),河南人,男,重庆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道德教育。

原文出处:
当代教育科学

内容提要:

循证教学具有求真(以最佳证据支持最佳实践)、民主(研究者、管理者、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共同参与和协调)、共享(证据的无边界传播)、高效(以最低成本获取最大利益)等积极价值,但同时也存在着证据拒斥经验、技术僭越艺术、规范腐蚀创新、科学凌驾于价值之上的局限及风险。循证主体只有致力于平衡与弥合循证教学过程中出现的多重张力,循证教学才会走得更稳、更远。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22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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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年来,循证教学因其背负循证之名、科学之誉,与有效教学、教育评估、教育公平、教育政策研究与制定等议题紧密关联而备受学术理论界的青睐,成为当代教育教学领域中一种势不可挡的新思潮。但在由边缘话语走向中心地带的同时,其效用却因被某些人士寄予了无正当理由的期望[1]而出现了明显滥用、错用的现象(似乎什么教学话题都可以融入循证教学的框架里来谈论,似乎什么教学问题都可以遵循循证教学的方法得到有效解决),严重影响了循证教学的声誉和实践推广。循证教学不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更不是一个“什么都可以往里面装的大箩筐”。外延的过度泛化只会使其丧失作为一个专业术语存在的价值,也不利于完善对这一问题的研判与深究。在系统推进循证教学的初级阶段,我们需从生成背景及理念主张两个向度重新审思循证教学,既要明确其“何所为”“如何为”等基本问题,又要探讨循证教学所面临的科学实证主义质疑和挑战,明确其“何所不可为”“何所不能为”等有关其可行性所指涉的限度问题,进而寻求教学证据与教学实践相融合的适切性发展模式,以期对目前的循证教学研究与实践能有所镜鉴。

      一、循证教学的生成背景

      20世纪90年代以来,循证实践以其明确的证据定级标准和相对固定的实施步骤[2]促进了医学实践领域的科学化进程,并迅速渗透、扩展至其他社会科学研究领域,教育自然也概莫能外。如今,循证教学作为循证教育学的延伸或是分支已成为全球循证实践浪潮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至少与以下三个方面的事件或趋势有关。

      首先,全球循证实践的勃兴尤其是循证教育学的发展对教学实践提出了新要求。循证实践最早出现在医学领域。1996年,Sackett DL首次提出循证医学的概念,其基本内涵是“遵循证据进行治疗的医学”。具体而言,就是“医生严谨、清晰、明智地运用当前最佳证据,进行医疗决策和制定治疗措施的医学”[3]。可以说,循证医学的发展为医学实践科学化带来了“戏剧化的进步”。该领域的Cochrane协作网如今也已发展成为国际性的循证医学证据平台,为全球各地医学界开展医学研究与实践提供着持续更新的证据资源。David Hargreaves提出了循证教育学的概念。他认为教师也应当像医生一样,使自己的实践严格地遵循研究证据。这一理念一经提出便获得了教育学界人士的热烈呼应,并在政策话语中开始显现。2002年,美国总统小布什签署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中就多次提及教育要基于科学的研究证据。此后,美国的“有效证据信息中心”“综合学校改革质量中心”“最好的证据百科”,英国的“为政策与实践提供证据和合作中心”,国际性的“坎贝尔合作组织”等,各种官方、半官方或民间组织都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来支持“基于证据的研究”。[4]在此背景下,教学实践层面的循证需求慢慢浮出水面。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聚焦教学实践的循证研究,并陆续出版了《循证教学:一种有效的教学方法》[5]等一批高质量的研究成果,循证教学的理念和实践开始变得越发明朗起来。

      其次,教育信息化时代的开启为循证教学的研究和实践提供了重要的技术支撑。20世纪末,人类社会进入高度信息化时代,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迅速崛起,大数据、人工智能、数字化、泛在化、区块链等技术革新蜂拥而至。受此影响,现代教育借助信息技术实现了对教学过程、教学情境以及教学结果的全程监控和全面监测,汇聚了规模更为庞大、速度更为快捷、类型更为丰富的海量数据,不仅为教学证据的转化、生产、应用和推广提供了广泛而有深度的基础质料,而且为教学证据的搜集、整理、归类以及构建大型的循证教学证据库和证据平台提供了技术可能性。与传统教学相比,现代教学已然进入了一个技术驱动的科学化时代。循证教学力图将科学取向的教育思想借由技术的广泛应用渗透到教育教学活动的全过程,成为技术驱动科学教学范式的一种新典范。证据的背后是技术的强有力支撑,通过对教学证据的技术化处理,实现教师更科学、更高效地教以及学生更科学、更高效地学成为循证教学未来发展的主攻方向。

      再次,教育学研究领域的实证研究取向传导至实践领域,引发了对教学实践科学化的思索、探讨和尝试。教育学研究的专业性一直备受质疑,将教育作为一种专业实践,促进教育研究以及教育实践的科学化一直以来都是学界同仁的不懈追求,再加上政策层面、期刊带动以及研究方法扩散等现实因素的助力,一些具有行动力的研究者开始走出“思想实验室”,深入到教育实证研究领域,试图通过实证的方法和数据把教育学打造成一门真正的科学。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教育研究已逐渐从哲学思辨的独断与傲慢中解放出来,实证研究在教育领域获得了持续扩张。更为重要的是,教育研究领域的“脱虚向实”行动传导至实践领域,引发了实践领域科学化的努力和尝试,一些实证研究者由对理论的精致建构转向了对实践的现实关怀。他们立足于教育实践情境中的具体问题展开有针对性的调查研究,力图为教师教学实践提供真实有效的研究成果,以促进其科学、高效地教学,这一行动为循证实践在教学领域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契机。循证实践呼吁将实践严格地建立在科学研究证据的基础之上,这一点与教育实践当下的科学化诉求不谋而合。教学应当立足于证据或至少从证据中获取信息的理念为实践者所为之向往,而理论研究应为教学实践提供完美的证据基础也在一些教学研究者内部达成共识。至此,有关循证教学的研究和探讨在教育研究领域全面铺开,循证理念也在教育实践领域落地生根。

      二、循证教学的发展向度:内涵及精神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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