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回日期:2021-08-28 DOI:10.11817/j.issn.1672-3104.2021.06.016 中图分类号:I022 文献标识码:A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文章编号:1672-3104(2021)06-0177-11 网络文艺与快餐文化快速崛起,文艺的大众性、娱乐性、消费性等特质愈发彰显,导致在创作上出现了很多理性失范现象。这就需要用审美批判思维来重新审视眼下这个媒介语境下的“文艺的狂欢”,通过对其进行审美规范、精神引渡与价值引导,以改善时下浅表化的文艺创作生态。船山诗学被称为“是中国儒家诗学美学化的最后完成”[1](9),其内涵十分丰富,既有对文艺本体论追问的哲学诗学,又有对文艺审美规律探讨的审美诗学,还有对文艺价值功能论说的诗教诗学。王船山诗学思想不仅积淀着中华传统文化的文化精髓,也蕴含着中国人的审美情感与精神追求,对我国网络文艺的健康发展有很好的警示意义与修正作用。本文从王船山的哲学诗学、审美诗学以及诗教诗学三个维度挖掘其诗学思想中的当代价值因子,分析其在艺术本体、审美形式与价值功能等方面对我国网络文艺的文艺性再造问题的针砭作用与启示意义。 一、王船山哲学诗学思想对网络文艺创作态度的警示意义 在泛娱乐语境与消费社会的共同驱动下,我国的网络文艺创作出现了后现代主义审美转向,一些文艺作品在叙事过程中通过消除深度、躲避崇高的方式来“逃避解释”。文艺创作的后审美范式转向也带来了审美趣味上的变化,一些创作者逐渐从以崇高为主的高雅文化转向以“爽”“浅”“轻”为主的娱乐消费文化,加之“审丑”趣味和亚文化的流行所带来的一系列艺术病象等,严重损害了网络文艺的发展。因此,从本体论的角度探讨网络文艺“质”的规定性与“美”的规定性,以发现网络文艺发展的“自律”,不仅是厘清网络文艺何以存在的关键所在,也是当前我国网络文艺发展的关键所在。而王船山的哲学诗学很大程度上是其天人之学在诗学领域的展开,是从天人之道去探索诗之道,存在论中内含了价值论。因而,在王船山哲学诗学思想的观照下不仅可以思索网络文艺何以存在的问题,也可探寻其如何存在的问题,进而解码网络文艺的存在基点与意义承载之问。 王船山的哲学诗学思想主要是围绕“诗的本原”“诗与氤氲宇宙的关系”“诗的生成”这几个方面来思考诗学的根本问题。王船山对诗的认识是联系着对宇宙的认识而展开的,在王船山看来,诗的对象即诗人所面对的世界,是一个具有审美秩序与审美节奏的世界,是“两间之固有者,自然之华,因流动生变而成其绮丽”[2](752)的世界,那么诗的生成过程就是“心目之所及,文情赴之,貌其本荣,如所存而显之,即以华奕照耀,动人无际矣”[2](752)。因而,在王船山的哲学诗学思想中,诗存在并生成于这个气化流行的氤氲宇宙之间,是对这个生气可爱的氤氲宇宙的肯认,氤氲宇宙本然具有的审美节奏与审美秩序也必然在诗中显现,“诗之于船山,乃人所撷取的流动洋溢的宇宙大化中之一片光影而已”[3](14)。换言之,氤氲宇宙的审美秩序就是诗的存在之理,宇宙之道、万物之道以及人之道共同构成了诗的存在之道。王船山诗之道中的“人之道”还体现在王船山在论说“文”的价值意义时总是联系着人来谈的,他将“文”看作是人的本质所在。“立人极”在王船山思想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地位,其思想带有很强的人文主义色彩。他认为,“天地之生,以人为始……吊灵而聚美……人者,天地之心也”[4](882),“合一阴一阳之美以首出万物而灵焉者,人也”[4](526),“人者动物,得天之最秀者也”[4](785)。在王船山看来,人之所以能为天地之尊,能居万物之本位,原因就在于“文”,正是“文”确立了人的维度,也正因为人有了“文”的审美自觉,才可让人类实现从自然之人向伦理之人的生成。基于此,王船山的诗学就具有了“美学是人学”的逻辑自洽性,其关于“文”的学说也因此带上了深深的人文主义色彩。王船山又在《诗广传·小雅》一篇中将草木、禽兽、野人、民、君子、圣人等不同生命体合而观之,在对比观照之中得出草木禽兽“资于天而不能自用”[5],野人“安于用而不足与几”与“文,所以圣者也”[5](390-391)的结论,以此来强调“文”不仅是人的独有品质,也是君子、圣人修为的方向。由此可见,王船山这种带有宇宙审美秩序的诗之本原论,因是对生气、灵动、活泼的氤氲宇宙的肯认,从而使诗在存在之初就内置了诗的精神性;又因内涵万物之道与人之道,从而肯定了诗存在的人文意义。 近几年我国网络文艺发展迅速,文艺样态、文体形式层出不穷,网络文艺作品蔚然大观。尽管如此,我国网络文艺在发展过程中仍出现了几大问题症候:一是“有高原无高峰”的内容生产与发展瓶颈;二是“网络性”与“艺术性”的失衡症候;三是产业化发展中的“市场与审美”“商业与文化”的矛盾冲突。这些问题暴露出的多半是数字化技术在艺术审美中的意义承载问题。作为一种新兴的艺术形态,网络文艺“具有全新的独特的审美意象、审美理念、审美语言和审美实现方式,具备全新的独特的审美知觉体系”[4],因而对于它自身“质”的规定性的认知需要从艺术的“美”的规定性的角度来进行观照。网络文艺的爆发是一场伴随媒介革命的艺术革命,艺术也在这场具有颠覆性的革命力量中进行了重塑。不可否认,网络文艺相较于传统文艺而言,它的独特性就在于“网络性”,但是作为一种精神性的文化产品来说,其发展的最终落脚点应落在“文艺”二字,“网络性”不应掩盖“艺术性”而成为网络文艺的本质属性。但现实却是,“网络性”所衍生出的亚文化特性、文化边缘性以及后现代主义倾向,导致网络文艺逐渐丧失其思想的深度、精神的广度与艺术的纯度。 王船山诗学思想的警示意义在于,他不是从诗之应然状态去强调诗的精神性,而是从存在论与生成论的角度肯定了精神性与生命性才是诗之本然。就此而论,用形式表征意义,用精神阐释存在,这是任何艺术的存在根基,也理应是当前网络文艺创作的精神原道。因为,“网络文艺创作要有价值承载,要有精神‘钙质’……要实现价值‘魂归’,纵使出现传媒嬗变也不能失去文艺坚挺的精神,媒介技术改变了文学的观念谱系,但文学信仰不能变,网络文艺创作者应该切入现场,守正创新”[5](328)。关于网络文艺的“美”的规定性的讨论就是对于网络文艺存在的规定性的考察。那么网络时代的艺术究竟“何以存在”?对于这个问题的探讨不应只停留在网络文艺本然与应然状态的形式化层面的探讨上,网络文艺的发展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媒介问题或艺术问题,网络文艺在创作与生产中所体现出的“主体间性”等特点都在表明,对于网络文艺“何以存在”这一元问题的追问,就是对现代人在网络文艺时代“何以存在”问题的解答。这不仅是对中国“哲学人学化”研究传统的承续,也与王船山“文,所以圣者也”的思想形成了精神呼应。即对于网络文艺的研究,需从人与媒介的关系角度出发,将对网络文艺之精神的哲学之思始终与人的生命向度同构,关注技术原道的人文底色,以此作为网络文艺的存在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