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何为立场 汉语中的“立场”其原始的意义可以理解为“立于场中”,也就是两个词:一是“立”,有站立、建立之意;二是“场”,有地点,场所之意。这样我们可从两个方面来解释“立于场中”,首先是“站立于一个地点”,使自己显身于世界,在世界中得到立足之点而成为存在,其次是“建立场所”即建立、开辟世界,“立”世界使世界得以成为世界。也因此“立场”原始地包含了“立”和“场”的相对关系,“立”是“使存在”,任何一个具体的“立”的运动都只能和特定的“点”相连,其意义必然是个体的,但是任何一个“立”又同时是立于“场”中即到世界中(与他人相逢)使世界成为世界,所以“立场”是以个体的“立”来到“场”中与他人建立关系的一种方式,而其结果就是世界的诞生。这里的“世界”是作为一个动词而使用的,“世”就是“在世”其实意是“存在”,“界”就是“边界”,“世界”就是存在的边界,换而言之,“立场”(来到场中、到场、在场)就是使“存在”“在世”,使存在成为存在,同时也是使“存在”面临“边界”,存在受到“存在”的规定。在这里,存在的到场,从质的方面讲就是“存在”面临自己的界限,作为无规定者而成为有规定者。就“立场”是存在面对自己的界限而言,“立场”在本质上说只能立足于相对主义的根基之上,因为从存在论上讲“立场”就是存在的有限性。 从上面的认识我们可以看到,立场这个词原始地呈现了一个存在论的问题,它和“观点”一词所呈现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二、我对立场和观点的区分 “观点”是立足于某点而观察世界,在“观点”一词中隐含着将世界作为对象而将观察者与之对立起来的主客体二分法,也因此我得说汉语中的“观点”是一个可以和经典哲学物质本体论相对应的有趣的认识论概念,经典哲学物质本体论的本质的欠缺是无法克服主客体二分法,在主客体二分法的背后掩藏着一系列的对立,如既然是处于和客体相对立状态的主体对客体的认识那么主体所看到的就只能是世界的表象,由此必然诞生出现象和本质的二分法,既然人对世界的认识是依赖人对现象的感知的,那么人就很可能受到假象的左右,这必然和绝对论孪生,比如假象与真象,现象与本质二分法的另一意义就是真知和假知的绝对论,而主客体二分法的背后是绝对主体论和绝对客体论的不可调和,这种观念相信“真理是绝对的知识,只能有一个”,绝对主体论将认识真理的权力交给上帝或者圣人这样的绝对主体,绝对客体论则将真理的极限设定于客体,先行设立了可以脱离世界而独存的主体也先行设立了可以脱离主体而独存在的世界,要求主体对之绝对服从,这种服从自然是决定论的。这样就产生了唯物和唯心的二分局面,然而二者在“唯”字上则是毫无区别的,它们都是绝对论的。 三、今天谈论批评应立足于“立场论”而不是“观点论” 今天我们在什么样的基础上谈论批评问题?这将决定我们对当今批评现状的一般观点,也会决定批评家面对自己的工作时的态度,如果立足于“观点论”,那么我们的提问应该是“90年代批评应持何种观点?”这样的提问方式决定了我们是从反映论出发的,我们将走向绝对论,因为正如前文所分析的,绝对论的内容已经包含在了我们提问的前提中。从这样的观念出发我们就会对90年代批评的“万花缭乱”(这是借用胡秋原先生评论五四文学所用的一个词汇)作出否定的评价,要求批评统一于一尊,服膺于一个“真理”,一切议论都从这个所谓的真理出发。这样批评的精神实际就被阉割了,真正的文学批评也就不存在了,我得强调地说在今天这个时代任何形式的绝对论的批评都是站不住脚的。 今天我们讨论文学批评问题应该从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实际水平的思想高度出发,立足于“立场论”。从这一基础出发的提问是“90年代的文学批评应持何种立场?”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立场”中原始地包含了“立”和“场”的相对关系,“立”是立于某个点,任何一个具体的时间点上同一个空间点只能为一个个体所占用,它是一种个体行为,作为一种个体的行为它是“使存在”,是自己设定自己,在这里文学批评者证明自己为自我具足的存在,他反对人云亦云,反对任何式样的观念统治,防止自己丧失个性而成为一个“大众”、一个“一般人”,他实现自己为个人;另一方面立定于某点同时还是站立于场中,在世界中,与他者相逢,也使自己成为一个他者,在这里“个人”必需面对自己的界限,这个“个人”同时必需还是他人成为个人的条件,必需面对他人作为个人的要求。这样从“立场论”来看当今的批评问题我们就会得出一幅“立”和“场”相结合的图景:“立”就是每一个批评家现身于文学批评,它是“使成为批评家”,而这个“批评家”永远是“那个个人”;而“场”则是所有批评家的站立之所,它由一个个“批评家个人”组成,是批评家个人联合体同时它又是批评家作为“那个个人”的界限,也就是说每一个批评家个人都以平等的身份立足于批评的场中,这里存在的只有一个又一个个人,没有权威、圣人更没有神,任何一个个人都不可能也不必要成为别的个人的仲裁者。在这个没有独裁和威权的批评家“个人”联合体中,批评只能是相对主义的,因为这里有的是一个个平等的个体,任何一个批评家都是“个人”,都不可能升格为“绝对主体”成为绝对正确者,换而言之,这里没有绝对论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