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C95-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162(2014)02-0086-05 民族国家是以民族为主体整合社会和建构国家的过程和结果,在这一过程中,民族举足轻重,它扮演了从吸纳个体认同到进行社会动员等诸多重要角色。主导民族国家的意识形态是民族主义,作为一条政治原则,民族主义认为“政治的和民族的单位应该是一致的。[1](P1)它要求将生活在同一疆域下的多样化群体整合成同一民族,以形成国家的社会基础。大多数国家内部多民族存在的事实,使得民族国家面临着原初性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矛盾,如何在保持原有民族认同的基础上建构并形成对民族国家的认同,成为各国亟待思考的问题。下面就以被称为“人种和族群”展览馆的移民国家美国为例,从民族认同及其必然性分析入手,探讨其民族认同的模式和策略。 一、民族认同及其必然性 就字面含义而言,认同即认为一致、相同之意,从词源上来看,“认同”(identity)一词来自于拉丁文idem,原意为“相同”或“同一”(the same)。[2]相关研究表明,认同问题原本是一个哲学和逻辑命题。从洛克时代开始,identity开始与哲学中的认识主体问题发生关联。[2]此后,先是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将其移植到心理学领域,并用其表述为“个人与他人、群体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和心理上趋同的过程。”[3](P5)后来,埃里克森把“认同”放在自我与他人的关系中来考察,指出“认同”是在与他者的比较中形成的一种自我认知和自我界定,是自身独特的、与他人不同的特征。在本质上认同就是指自我在情感上或者信念上与他人或其他对象联结为一体的心理过程,是在人与人、群体与群体的交往中所发现的差异、特征及其归属感。[4]由此“认同”从一个心理学上的概念逐渐被社会学发展起来,逐渐聚焦于民族(族群)、国家这类社会群体。[5]在由多民族构成的民族国家时代,人们既作为特定民族的一员存在,同时也是民族国家的成员,由此决定了人们的民族认同必然是双重甚至是多元的,既包含社会成员对其所属民族身份的认知、忠诚和归属感,也包括对其民族国家身份的认知以及由此引起的归属感、忠诚和奉献精神。[6]就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民族认同可划分为不同的类型,广义的民族认同是指对某一主权民族国家的认同,即国家认同;狭义的民族认同是指一个国内的各个民族对各自民族文化的认同,即族群认同。[7]就民族国家时代的政治和社会实践来看,狭义的民族认同亦即各民族对自身民族群体和文化的认同,由于民族的群体的原生性和文化的本质性并无多大障碍,对于民族国家的考验和挑战多来自广义的民族认同,亦即对某一主权民族国家的认同。 民族认同之为必须,首先源自人的社会属性。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在于以符号为象征和互动媒介的社会属性。没有纯粹的自然人,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需要社会的归属,而每一个社会结构、过程及其归属的形成都离不开以自我为基础的群体身份建构和心理认同确立。在这个意义上,个人、群体和组织并不是相互分离的,而是密切关联的,就如高丙中所指出的:“个人、社会和国家是共生的,个人在社会中,在国家中;社会在个人中,在国家中;国家在个人中,在社会中。,,[8]其次,民族认同之被高度重视源自民族国家这一特殊的国家模式,以及此模式下积淀深厚的民族心理认同意识与国家认同的结合,尤其是二者的结合能够对民族社会稳定、协调和有序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9]再次,由于现代性的发展使世界范围内的社会文化呈现出越来越复杂的多样性和流变性,这使得民族特性和身份的认同因多样化的社会环境而处于变化和波动状态,并有可能随时转化为社会冲突。正如美国学者约瑟夫·奈所描述的,“迅捷而深远的社会、技术和经济变革带来了跨国认同、国家认同和次国家认同的错综交织。这些认同交织在一起,颇具张力。鉴于传播的瞬时性,它们能够促使潜在的紧张关系转化为突然的冲突。”[10](P86) 二、美国的民族认同 民族国家的民族认同在本质上是通过族群整合重塑国族,追求公民的身份以重建社会秩序的过程,它涉及民族的群体认同和国家认同两个层面及其相互关系。具体而言有三,一是国家层面的民族建构、国家认同及其实现;二是群体层面的民族认同;三是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历史地看,各国由于不同的历史传统和民族结构,使得民族与国家形成各不相同的组合形式,从而决定了在民族认同上基于国度的差异性。美国作为一个以移民为主体族群结构极其复杂的国家,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形成了自身独特的话语体系和认同模式。 1.以“领土民族”为边界的民族建构。现代国家的基本形式是民族国家,民族国家以民族命名显示了民族在其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民族国家的一个根本属性就是它的民族性,亦即国家始终与特定地域中的特定民族结合在一起。多民族国家建立的第一步就是建构统一的民族,即将生活于同一领土之上的所有人通过一定的纽带建构为一个统一的民族——国族,以确立国家的社会和政治基础。历史地看,美国的民族建构是伴随其民族本身发展、变化而展开的一个漫长历史过程。在殖民地时代和建国初期,美国人口中信仰新教、说英语的英籍白人占多数,这使得美国人认定自己的民族是以白人、英籍人、新教徒这三个特征为标志的,即普遍所说的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其意为“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新教徒”。正是在这一基础上形成了美利坚民族的雏形,也正是这个被称为美利坚的民族在18世纪取得了独立,建立了美利坚合众国。后来随着大量欧洲移民的进入,英国人后裔在美国人口中的比例大幅度下降,早期所谓的盎格鲁-撒克逊主流社会和文化地位不复存在,为适应这一社会现实,美国的民族建构开始从WASP思想转向白人民族思想。就如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在著名的《常识》一书中所说的:“欧洲而不是英格兰,是美国的母国,这个新世界曾经是来自欧洲各地的热爱世俗和宗教信仰自由的避难所。”[11]这样,在WASP文化主流地位丧失,大量欧洲移民进入的背景下,美国人的民族认同开始改变:不再强调早期“盎格鲁—撒克逊美国人”,而是开始转向“欧洲美国人”的白人民族观。再后来,随着亚裔、拉美裔等世界其他地方各色人种的大量进入和民权运动下黑人地位的提升,美国社会既失去了早期盎格鲁-撒克逊单一民族的主导地位,也无法维持一个单一的白人社会,而是变为由白人、黑人、黄种人、印第安人和拉美裔人等各色人种组成的多元民族社会,由此,其民族建构和认同开始转向多元文化主义,强调领土上的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