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与介入美学

作 者:
张冰 

作者简介:
张冰,女,辽宁本溪人,四川外语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文学博士,四川 重庆 400031

原文出处: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康德美学留给后人的主要遗产是审美无利害和艺术自律两条律令。为走出康德,20世纪普遍倡导一种介入的美学,尤以萨特、贝林特等人为代表。回到历史的链条中,马恩美学也正行走在走出康德的路上,他们思想的介入性非常值得关注。这种介入性集中地体现在实践和历史唯物主义方面。马克思主义美学介入精神的彻底性、批判性与建设性对当下介入美学的讨论与发展有着强烈的现实指导意义。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12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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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83-0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12)02-0111-06

      在现代美学的构建过程中,康德的卓越贡献如何描述都不过分。然而换一个角度来说,当康德为现代美学立法,并促成后者进一步发展、走向成熟之时,另外一个问题必然会出现,即需要继续发展的美学如何超越康德的巨大身影?这进而形成了美学中走出康德的发展趋势。这一趋势在20世纪尤为明显。然而,当打开美学史长卷,即使是在19世纪,那些被康德思想所激动的美学家们,如席勒、黑格尔等人,也或多或少、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开始了走出康德的思考。尤其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对社会所持的批判立场以及由此所形成的“介入”的美学,更能体现出走出康德的发展趋势。结合于20世纪美学发展的明显趋势和特点,本文所要讨论的马克思主义经典美学理论可以很自然地被带入到当下美学的思考中。

      一、康德美学与介入美学的发生

      康德美学是基于其哲学体系而不是现实的审美经验。在其哲学体系中,美学有着特殊的价值。当他把哲学划分成泾渭分明的知性所面对的自然概念的领地和实践理性所面对的自由概念的领地之后,如何将二者再连接起来,结合为一个整体,成为他思考的核心任务,基于此,他的美学理论出现了。康德对其美学是如此构想的:“在高层认识能力的家族内却还有一个处于知性和理性的中间环节。这个中间环节就是判断力,对它我们有理由按照类比来猜测,即使它不可能先天地包含自己特有的立法,但却同样可以先天地包含一条它特有的寻求规律的原则,也许只是主观的原则:这个原则虽然不应有任何对象领域作为它的领地,却仍可以拥有某一个基地和该基地的某种性状,对此恰好只有这条原则才会有效。”[1](p.11)(着重号为原文所有)作为中间环节,判断力与知性和理性不同,后两者分别有着自己的对象领域,但判断力并没有自己的独特领地。康德的这种理解主要是为了不与其早先哲学中的自然概念领地和自由概念领地的二分观念相矛盾,同时也与他的判断力不产生知识的观点相呼应。因为如果判断力有了自己独特的领地和对象,那么哲学就不能只是划分成理论哲学和实践哲学两个领地,而应该是三个。这会推翻康德第一、第二批判的结论和观点。而如果判断力会产生知识,那么它就会成为知性的一部分,而不能作为一种独立的能力而存在,如果那样,他的第三批判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因此,在康德的哲学中,审美判断力是构筑于知性和实践理性之上的一种认识能力,相应的美学则构筑在理论哲学和实践哲学之上,是其哲学体系的“拱顶石”。

      在这一哲学思路的引领下,康德形成了一系列美学观点。审美判断力是一种没有属于自己独特对象的、纯粹主观的认识能力。它不与现实世界发生任何的利害关系,因此不会闯入自然概念或自由概念所拥有的地盘。通过这种论断,康德强化和明晰了在柏拉图那里可以发现的对审美、艺术与生活二分的立场和观念。如果说柏拉图用了一个镜子的比喻告诉人们所谓的艺术其实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幻象,那么康德则把艺术和审美通过自己的设定而推入到另一个虚空之中。审美和生活不一样,生活是与利害直接相关的,我们对某一事物是否为善的判断,是基于它对我们的有用程度,但审美恰恰是无利害的判断,它超越了个人的偏好,虽然是单称判断,但却有权力要求其他人的认同,因此它是具有普遍性的单称判断。而艺术也不是一个指向外在目的的东西,它自身就有着存在的合理性。艺术与审美的达成,关键在于对现实采取一种“不介入”即静观的态度,从而确保它不受到私人偏爱的左右和影响,成为一个自足的世界。整个现代美学就在康德的审美无利害以及艺术自律等命题下诞生了。

      承继康德的二元论哲学,席勒在《审美教育书简》中表达了这样的一种思想:近代是一个让人悲伤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人的感性和理性处于分裂之中。为了解决这个矛盾,他提出了游戏冲动,游戏冲动作为感性与理性的统一,实际上是将理性感性化为“活的形象”,从而实现人性的完整。然而在他的思想中,又有着超越或者说走出康德的部分。在康德那里,他不断地强调的是生活与审美的二分,艺术是一个完全自足独立的世界,没有外在的功利用途。但席勒却希望审美成为忧伤的近代社会的救赎手段。席勒说:“我们的时代实际上是在两条歧路上彷徨,一方面沦为粗野,另一反面沦为疲软和乖戾。我们的时代应通过美从这种双重的混乱中恢复原状。”[2](p.78)这在席勒的理论里就是通过审美教育培养具有完整人性的人。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建议,小孩子刚一出生,就应该把他们放到希腊的天空下去培养,当这些孩子长大成人以后,再回到近代社会来,拯救这个社会。从他的这个观点中暗示出了两点:第一,席勒的“审美的人”的思想不是一个孤芳自赏的、完全与现实生活无涉的、象牙塔中的东西,而是直接干预社会,对社会有着强烈的改造诉求的思想;第二,人的成长需要环境,什么样的环境,将会产生什么样的人,人与环境不能割裂开来。这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康德将人与对象、主观与客观纯然分开的二元论思想。然而席勒寄希望于一个存在于社会之外的东西,即古希腊的环境来改造他所生活的世界,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他的美学具有着强烈的乌托邦意味。尽管如此,他的思想还是将触角伸到了社会,强调美学对现实的干预和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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