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40-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24(2010)05-0046-05 文化与德育之间具有亲缘关系:文化是德育的母体,在文化中孕育着德育的胚胎,承载着德育的基因。因此,文化是道德教育的主体和本体,[1]要探明德育的发生机理,我们只能回到文化发展的过程和环节上去思考。笔者认为,德育不是人的发明,而是对文化内蕴的“化人”功能自觉化、专门化利用的结果,文化是德育的生发之所。在本文中,我们试图从文化学视角出发对德育的自然发生过程作以探究。 一、德育:文化的娇子 所有文化活动的主角都是人,任何文化的主题都是发展人,文化具有属人性与为人性。文化是人的延伸,是人赖以生存的“第二自然”,是人的“第二本性”[2];人既是文化的载体,又是文化的造物,人的身体、行为、思维等都是文化之“笔”刻写的表面;对于个体人而言,他既生活在所属社群的文化之中,又表现、构造着该社群的文化。一句话,文化是“人的文化”,人是“文化的人”[3]。人与文化之间既存在着直接同一、相互定义的关系,又存在着间接同一、相互构成的关系。在个体与文化的循环式交互作用中,人实现了自己与社群、与人类的同步发展,实现了文化的基本功能——“化人”(意即使人按照文化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呈现自我)。所以,人的发展是在文化中实现的,人的发展与文化发展是一体化的,使(自然)人“人化”,提升人的文化含量,是文化存在的主要目的。进言之,文化不是给人“看”的,不是人的装饰品,而是用来“化人”的,“化人”就是文化的终极使命,是文化的固有属性,是文化的本性所系。所谓文化,即“以文化之”正是此意。也正是基于此,在古代文化史上人们谈“修道修文”的多而直接谈“德育”的少,谈“化民成俗”的多而专门谈如何“育德”的少。笔者认为,“化人”即德育,德育是文化“化人”功能的延续与变形。据此不难推知:德育的产生绝非一种拓荒者的举动,它恰恰源自人们对文化这一内在“化人”功能的自觉提升、有意利用所致。将德育作为一种专门领域“独立”出来,将之与智育、体育等相提并论,是现代人的发明而非古已有之①。同时,德育不仅是文化所固有的一种功能与属性,更是文化内在的一种调节机制。文化的本质属性是“为人性”,其目的和使命是让人成为完整意义上的“人”,成为一个推动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人,成为一个对整个人类、族群及其自我负责任的人。正是这种“为人性”掌控着文化发展的航向,构筑着文化自身的拒腐防变机制,而这种“为人性”正是德育的原生形态或雏形。故此,文化机体中必然内蕴着道德的元素。道德的存在不仅使文化的发展具有了有序性和渐进性的特征,而且也使文化具有了生命活力和进化能力。道德就是文化的选择、过滤、校正机制,就是文化的生命力所在;离开了道德,文化难以源远流长,更难以成为与人类社会相伴生的永恒范畴。正是如此,道德从来都是文化本己的东西,是文化“为人性”的根本体现;身置于文化环节上的人都是具备德性和理性的“文化人”。文化在完善自我、发展自我的同时会把自己对人的这种德性诉求沉积在人的主体结构中,会把其本有的道德元素融渗进人的生活方式中去,这就是文化的“化人”机制,就是原初意义上的“德育”。可见,德育是文化机体不可或缺的一个链环,是文化内蕴的一种构架,现代德育的产生其实就是对这一链环和构架进行体制化构建的结果。因此,德育是文化的娇子,是文化的固有功能与生命元素的物化形态,文化就是德育的本然身份和固有属性。在此,为了清晰地揭示出文化的这种属性,我们宜对文化的内涵及其构造作以探讨。 二、文化的三个世界 德育植根于文化之中,文化的独特构造孕育着德育的幼芽。探明这一构造,亮出文化中的德育胚芽,是昭示德育文化属性的奠基工程。文化不是一个单一的实体,它是一切文化相关物聚会的共同场址,故此称之为“文化世界”更为妥当些。人的生存就是“栖居”在这个世界中,并与之进行各种形式(如信息、能量等)的交换与交流。众所周知,在学术语境中,“文化”是一个歧义丛生的概念,是所有与人类相关的事物、现象、事件、活动的“工具箱”[4]。为此,文化世界是让众多学者着迷的领域,是人文社会学科的一个横断研究领域。笔者认为,这种境况的产生是由于人类理性的眼光尚未彻底穿透文化世界所致。这一状况从侧面表明:“文化”概念亟需梳理和重构,它迫切需要一种相对完整的解释框架来整合、统摄这些形形色色的“文化”理解。可以想象,这一框架一旦成形,各种文化的概念、事象(包括德育)在其中各安其位,“文化”的整体景观和大致内涵自然会随之清晰化。因此,理清文化世界的基本构造对于探明德育的属性来说尤其关键。 文化是人的栖息之地,人身居其中“日用而不知”,这就导致了逻辑、理性的眼光不容易揭穿它、看清它。笔者认为,文化是一种流动的、有生命的存在物,那种解析静态文化世界的研究眼光是有其局限性的,它对于透视人在文化中的生存方式意义不大。所以,笔者试图从发生学的视角来对文化世界进行一个循环论的、全景式的分析,以便查明文化世界内在的运行机理。 人要生存就必须应对两个“自然”的挑战:一个是外在的自然界,一个是内在的自然(如人的本能、欲望等)。随之,自然的“人化”进程被启动,两种“新自然”——“人化自然”和“人性”产生,人的两个文化世界——现象世界和意义世界形成。其中,前者指由那些可见、可感的文化创造物、文化事象构成的世界,后者指由那些存在于人的精神宇宙内的文化意念、意象②、价值观念、象征系统等构成的世界。实际上,在文化的现象世界背后还存在着一个世界,即处在人的意识、需要、期待的阈限之下,进而“退隐为人类生存的背景世界”[5]的世界。这一世界只有在文化的意义世界发生改变后才能被人捕捉到,最终进入人的现实生活世界。换言之,当人用意义世界,即文化意念、意象来理解(进人人的视野内的)文化的现象世界时,给现象世界“赋值”时,第三个文化世界便形成了,这就是生活世界。在生活世界中,文化的两个世界——现象世界与意义世界相互选择、相互激活,动态地决定着生活世界的现实形貌,人的行为就是生活世界存在样态的一个光标。显然,对个体而言,他只能生存在这个生活世界之中并顺应它的需要和召唤,其主观能动性也只有通过群体合力的中转才能撼动整个生活世界。在此,个体人在“有限自主”地参与现实生活世界时形成了其独特的生活方式,文化与人之间的互构机制得以形成,文化的“化人”过程、化育功能随之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