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201(2010)03—0117—04 毛泽东与瞿秋白文艺理论的比较研究,是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的重要论题。瞿秋白与毛泽东先后同为中国共产党领袖,又都集政治家、理论家、文化人于一身,均热爱和重视文艺工作,且文艺创作实践丰富,撰有大量的文艺论著。瞿秋白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第一人,其文艺理论内涵丰富、开放性强,思维极具现代性张力,对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尤其对毛泽东文艺理论,做出了开创性贡献。毛泽东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集大成者,虽然他“对于瞿秋白的评价成为一种政治信号和批判武器、教育资源”[1],前后期反差很大,但他始终高度认可瞿秋白的文化思想,多方汲取其文艺理论精华,以“观点更准确、更辩证,语言更简洁、更流畅”[2]的方式,将其推向前进。 一、基本相似的理论命题 比较研究毛泽东与瞿秋白的文艺理论,我们发现,他们有着基本相似的理论命题,即都由反映论的文艺本质论、工具式的文艺属性论、大众化的文艺方向论等构成,这体现了毛泽东对瞿秋白文艺理论的继承。 (一)反映论的文艺本质论。从文艺与生活的关系角度界定文艺的本质,是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基本认识向度,也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一个重要特点。瞿秋白也是从文艺与社会生活的关系,来认识文艺源泉、分析文艺作品、评价文艺现象的。一方面,瞿秋白强调社会生活是文艺的来源。他说,“文学只是社会生活的反映,文学家只是社会的喉舌。只有社会的变动,而后影响于思想,因思想的变化,而后影响于文学。没有因文学的变更而后影响于思想,而思想的变化而后影响于社会的。”[3]另一方面,瞿秋白注重文艺对生活的能动影响。从马克思、恩格斯“存在”与“意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著名学说出发,他强调,文艺“是被生产力的状态和阶级关系所规定的,可是,艺术能够回转去影响社会生活”,艺术“反映着现实,同时也影响着现实”,他希望广大作家要“深入到民间去”。毛泽东接受、继承了瞿秋白反映论的文艺本质论,他也认为,文艺是社会生活的能动反映。一方面,毛泽东认为,在文艺与现实的关系上,现实的社会生活是文艺的源泉,文艺是现实社会生活的反映。[4]5他说,“作为观念形态的文艺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革命的文艺,则是人民生活在革命作家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5]63,生活是文艺“唯一的源泉”,“过去的文艺作品不是源而是流”。另一方面,毛泽东又强调,文艺对社会生活的反映,并非简单的机械反映,而是复杂的能动反映,文艺作品所反映出的生活“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有普遍性。革命的文艺,应当根据实际生活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人物来,帮助群众推动历史的前进”[5]64。 (二)工具式的文艺属性论。中外文艺理论史上,一直存在着文艺“功利”、“超功利”属性这两种激烈论争,前者强调文艺的具体功用,后者看重文艺的自为价值。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不偏废文艺形象性、情感性等艺术属性,但更重视文艺的工具属性,更强调其现实功用。瞿秋白也是如此,他从无产阶级革命家身份的认识视角出发,以文艺助益于革命为落脚点,强调它在革命事业中的重要位置,尤其看重其煽动、宣传价值。他说,“革命的政治口号要用文艺形式来传达,这是革命文艺的根本问题”[6]487,“无产阶级的先锋队要用一切武器,以及文艺的武器,去进攻反动的思想”[6]489,“文艺——广义地说起来——都是煽动和宣传,有意的无意的都是宣传。文艺也永远是,到处是政治的‘留声机’”[7]67。文艺的特殊性在于,用“具体的形象……用‘描写’、‘表现’的方法,而不是用‘推论’、‘归纳的方法’,去显露阶级的对立和斗争,历史的必然和发展”[6]476,文艺只是煽动艺术的一种,但并不是一切煽动艺术都是文艺。与瞿秋白一样,毛泽东也是以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身份,来认识文艺与中国革命事业之间的关系,论述文艺在无产阶级革命中的作用的。[4]7他说,“革命文艺是整个革命事业的一部分……它是对于整个机器不可缺少的齿轮和螺丝钉,对于整个革命事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5]70。在他看来,虽然文艺有其独特属性,即用形象去思维,艺术作品必须具有动人的形象、曲折的情节,“马克思主义只能包括而不能代替文艺创作中的现实主义……”[5]79,“没有艺术性,那就不叫做文学,不叫做艺术”[5]91,但就其实质功用而言,文艺不只是风花雪月、自娱自乐,更应该是宣传与塑造英雄形象、教育与团结革命力量、打击与消灭敌人的综合性工具。 (三)大众化的文艺方向论。文艺方向论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文艺理论命题,中外文艺理论史上都有不少关于文艺方向的经典论述。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坚持唯物主义文艺发展论,强调文艺发展必须与社会形态相适应,主张为人民、为普通劳动者的文艺方向论。瞿秋白也是坚持文艺的大众本位,主张大众化的文艺方向论。他说,“普洛大众文艺的斗争任务,是要在思想上武装群众,意识上无产阶级化”[6]475,“必须立刻回转脸来向着群众,向群众去学习,同着群众一块儿奋斗”。在他看来,了解大众生活、跟群众感情相通是文艺大众化的关键。“作者生活的大众化自然是最中心的问题”[6]488,“革命作家要向群众去学习”[6]464,“单是有无产阶级的思想是不够的,还要会像无产阶级一样的去感觉”。为此,文艺工作者必须熟悉群众语言,大众文艺作品要通俗易懂。因为,“大众文艺应当用什么话来写,虽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却是一切问题的先决问题”[7]15,他形象地说,英国工人不能读懂中世纪的英文、拉丁文杂凑写出的小说,中国工人也就读不懂中国古文、欧化文法杂凑而出的作品,“普洛大众文艺要用现代话来写,要用读出来可以听得的话来写”[6]469。与瞿秋白相似,毛泽东借鉴列宁“要为千千万万劳动人民服务”的说法,提出“文艺为工农兵”的著名方针,即“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首先是为工农兵的,为工农兵而创作,为工农兵所利用的”[5]67。同时,他还把“向工农兵普及”、“从工农兵提高”,纳入“文艺为工农兵”的总要求,强调“普及是人民的普及,提高也是人民的提高”[5]65,尤其强调对大众的感情,“我们的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大众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就得把自己的思想感情来一个变化,来一番改造”[5]52-53。同样,毛泽东也认为,文艺工作者“应当认真学习群众的语言”[5]52,“掌握语言的能力确是非常重要的。我看鲁迅先生便是研究过大众语言的”[5]20,“文字必须在一定条件下加以改革,言语必须接近民众,须知民众就是革命文化的无限丰富的源泉”[5]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