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悟的教育学意义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华龙(1965-),男,浙江武义人,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副教授,教育学博士,浙江 金华 321004

原文出处:
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体悟是中国传统文化基本的认识路线,也是教育活动中固有的认识现象。近现代理性的权威、体悟自身学理的模糊使教育之“道”几乎成为传统教育理论研究的禁区。辨析体悟的学理,品味教育理论及其实践智慧,考察体悟教育现象,感悟意义与精神世界,是内在教育品质对教育研究必然的诉求。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10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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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35(2010)04-0084-06

      近现代理性的力量规范了教育学产生与发展的逻辑理性道路。在社会转型、教育变革的今天,带有工具性痕迹的理性教育学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它引发我们思考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教育学能超越理性认识论的界域吗?理性教育学承认教育活动中悟性认识现象的存在,但无力把它纳入研究对象的范畴。教育学超越理性认识论的视域意味着教育理论研究突破传统方法论的局限,在体验、感悟的过程中深入到悟性认识的领域。这条路是隐秘的,教育学能撩开其神秘的面纱看到周遭的景象吗?辨析体悟的教育学意义正是对此所作的一种努力。

      一、体悟的学理辨析

      (一)体悟的界说

      词源学上,“体”的最初涵义是指人体、躯体、肢体,指代全身或四肢。从“体”的初义中引申出名词、动词、副词等形式。名词有本质、本源、根本之义,是对事物形而上的抽象与概括,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主要范畴之一;动词有贴身亲近、切身体会、身临其境、亲身实践之义。[1]“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极其重要的思维方式,《辞海》简单地释其为领会、觉悟,从某种侧面也反映了“悟”之深邃浑圆、不可言说的特点。“体”与“悟”组合的词汇“体悟”在汉语中是一条经常使用,中国人皆能意会却未列入《辞海》、《辞源》中的词语。《汉语大词典》收录了“体悟”词条,释为“体味领会”。从“体悟”的词性结构看,“悟”是心理动词,“体”为方式状语,体、悟连用能够表达一种由身到心的完整活动过程。“悟,得道于身,道与身一体,也叫体道”。[2]体悟也就是“道”与“身”融合一体的过程。依据“体”的词源学语义,结合“悟”的哲学意境,我们可以把“体”理解为一体化的身心(道与身一体),引申为认识已达到的境界。它同时也蕴含了其他两层意思:一是境界是人的境界,故有主体之意;二是境界是知、情、意各方面的统一体,故有完整、融合、全身心投入之意。由此,我们把“体悟”界说为:在一定的情境下,主体已有的精神世界与认识对象交互作用,经由体验、觉悟而达到新的精神境界的悟性认识活动。

      (二)体悟的旨归

      意义与精神世界是人之为人的标志。然而,它并非天生,也不是客在文化简单“输入”的产物。表征类生命发展水平的历史文化只是类生命理性智慧的结晶。充盈在意义、精神世界的悟性智慧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依托历史文化并以潜隐、无形的状态存在。

      1.精神世界

      从发生学角度看,文化生命也即精神世界源于人自身有限性和不完满性生存境况超越的欲求,是人在改造环境的目的性活动过程中形成并不断得以提高的。精神世界的拓展意味着改造环境能力的提升,反过来通过人的实践活动进一步改善环境。精神世界与人所生活的环境之间在这样的否定之否定的无限循环中不断得以提升,达到个体有限时间内的永恒。

      与生命体同在的个体精神世界包括三个层面:一是心理和情感,是人的精神存在的基础;二是道德意识,是人在与他人交往过程中逐渐发展起来的高级的心理状态,是个人与他人交往的精神能力;三是审美意识和信念水平,是个人精神存在的核心,是人的自我认识的升华和境界,标志着人的精神发展所达到的高度。[3]然而,个体的自然生命是有限的,个体的精神如何在历史长河中得以代际间永无止境地超越呢?其中的关键在于个体精神的外化与内摄。群体共有的客观文化是通过漫长的历史,通过群体内无数个体的精神不断外化而积淀起来的。它可以依附于物质形态而游离于生命体之外,但又与纯粹的物质世界有所区别。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尔称之为观念世界,[4]我国学者则界说为意义世界。

      2.意义世界

      在英文中“意义”有两个常用单词,一是Significance,它与Sign(标记,符号,记号,指示)有词源上的联系。它反映出符号的意义在于它对相关存在物的指向。另一个是Meaning,它与动词Mean(意谓,含意)存在词源关系,它反映着对象或符号所昭示于人的意义。前者引导意义指向符号代表的具体对象,称为意指;后者揭示符号或具体对象对人意味着什么,称为意谓。“意义的意指指向客体端,它的作用是可以通过各种意义转换,帮助人们找到具有这种意义的具体客体”;“与意指的方向相反,意谓的方向是主体端,它可以通过意义链上的其他环节的转换,最终与主体的实践态度相关联”。[5]

      简单的意义系统结构是“对象—意谓”。人类通过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赋予物质对象人化的意蕴,形成最原始的意义——物化意义。语言符号出现之后,人们借助语言、符号把个体或群体的经验外化为游离于生命体之外的意义存在,成为一种可以不依附于特定物质对象的客观文化,这样就产生了文化意义。文化意义的出现形成了介于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并贯通两者的“意指—符号—意谓”的意义系统模式。在意指与符号指代“生命”的特殊情况下,“生命—意谓”系统表征了生命意义的存在。在生命意义与精神世界的关系上,从人类个体的角度看,他生命体中存在的精神世界相对于认识主体而言是一种客在的存在。生命意义就是客在精神对个体主观精神所显示出的意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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