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观政治学缺失的原因与构建的意义

作 者:
严强 

作者简介:
严强,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93 严强,男,江苏南通人,南京大学公共事务与政策研究所所长,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教育部政治学类课程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公共政策研究会常务理事、江苏省公共行政学会副会长、北京大学教授等职,主要从事公共行政、公共政策、政治学理论研究。

原文出处:
阅江学刊

内容提要:

传统的政治学理论只是围绕国家实体展开的并列的宏大政治知识汇集,没有形成有着内在逻辑层次的、将活生生的政治生活过程再现出来的科学体系。在这种不完整的宏大政治叙事中,与个体、群体的政治参与密切联系的微观政治知识则很少得到研究和阐释。之所以导致这种状况除了学术研究上的缺乏外,恐怕主流研究方式的影响、意识形态防范的滥用、计划集权模式的干扰是重要原因。研究微观政治,建构专门的分支知识既可以帮助人们了解政治行动主体的政治行为,依据规律协调他们的行动,也可以因势利导地转变或改变他们的行为,从而为形成和谐、有序的政治局面提供条件。


期刊代号:D0
分类名称:政治学
复印期号:2010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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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D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分类号:1674-7089(2010)01-0005-09

      一、不完整的政治学知识体系

      传统的政治学理论着眼于维护集权政治体制和保障统治型政府的运行,服务于这种需要的政治理论根本不是一个有着内部层级结构的、再现政治过程的完整知识体系,只不过是围绕国家实体随意排列起来的、能够控制、规范人们政治行动的教条。在这种政治学理论中,完整的、活生生的政治过程消失了,与人们最为贴近的微观政治行为、行动也消失了。这种政治学理论只能是残缺不全的。

      现实的政治生活是由许多政治行为主体,包括个体、群体、团体和党派的行为、行动和活动构成的总和。正是从这些具体的政治行为、行动和活动中,产生出众多的政治组织,产生出作为约束和引导人们活动的各类规则。也正是现实的政治行动主体,凭借政治组织和政治规则,在自觉和不自觉中建构了不同的政治形态,并推动政治生活在曲折中发展。一个人要想对动态的、完整的政治生活有所了解,就必须先对现实政治生活做合理的简化,除了将它从整体的人类生活中分离出来以外,还要从纷繁复杂的因素中过滤出最为基本的、也是最为核心的元素。这些作为基核的因素就是政治主体、政治行为、政治组织、政治规则、政治形态、政治发展。

      如果我们依次将每两个元素加以组合,就会形成政治生活的三个不同的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由各类政治行动主体和他们的政治行为所构成的。以主体和行为为主要概念,可以编织出帮助我们观察、理解微观政治生活的知识图景。第二个层面则是由各类政治行动主体和他们的行为所形成的各种政治组织与政治规则构成的。以组织和规则为主要概念,可以形成一幅帮助我们观察、理解中观的、制度化的政治生活知识图景。第三个层面则是由各类政治行动主体在一定政治组织和规则导引和约束下展开活动所形成的政治形态和政治发展构成的。以形态和发展为主要概念,可以形成另一幅帮助我们观察和理解宏观政治生活的完整知识图景。①

      了解了政治生活的这种层次结构后,还有一个选择从哪个层面开始接触政治生活的问题。通行的政治学理论教科书,多半是从权力、国家、政府、政党、制度开始介绍政治生活。这些学者认为,政治生活中重要的事情就是政治权力、政治国家、政治党派,再就是政治制度、政治体制。学习、思考政治就得从最要紧的地方开始。这一点儿都不错。但问题是这些学者不同于那些对政治还不了解、刚刚踏入这一领域的人。对于后者,一上来就思考政治权力和政治国家似乎是难了一点。

      其实,对政治生活的理解有两种认识模型。一种是“向上渗透”的认识模型。在这种模型中,研究者将精力集中在社会基础层面上,思考政治态度怎样分布、利益集团如何形成,哪些政党获得支持,选民们如何投票。第二层才是国家的制度、政府的体制。另一种是“向下溢出”的认识模型。在这一模型中,研究者将精力集中在国家、政府的制度、政策的决定上,看它们对社会的影响。第二层才是社会基础(见下图)。②

      

      理解政治生活的两种模型

      这两种认识模型都有其合理性,因为政治生活与人类生活其它领域是相互渗透、贯通和作用的。但对于想思考和研究政治的人来说,前一种对政治的认识模型还是较为适合的。因为所有政治现象、事件和过程,都是从人类生活的社会领域中产生和分化出来的,许多政治现象、事件和过程,只有将其摆入到社会生活之中,才能得到解释。研究政治行动主体及其行为类别和特征是现代政治分析的重要任务。正如经济学家们把对厂商及其交易行为的研究叫做微观经济学一样,政治学家也把这方面的研究称为是微观政治分析。

      虽然按照人们思维的习惯,理解政治生活先要从个体能够感受到的、与自己最为贴近的政治生活开始,即从观察、思考大量的政治行为、行动和活动开始,但是,除了从20世纪20、30年代至50、60年代期间,在美国流行过行为主义政治学外,政治学家们似乎很少有将不同类别的政治行为主体及其行为集聚起来专门加以研究的兴趣。即使是经济学家们在经济生活的分析中,已经成功地构建起微观经济学以后,政治学家们仍然很少去思考和筹划构建微观政治学的知识体系。这当然不能一味地将此种不良状况归咎于政治学家们思维上的懒惰和专业上的无能。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构建微观政治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困难并不完全在于人们已经习惯了对政治生活作宏大叙事式的把握,从而使初创者在建构新的知识体系时缺乏现成的框架可以参照。虽然行为主义政治学曾雄踞欧美政治学学术殿堂几十年,但是,一批名声极响的政治学家们由于醉心于探究诸如“底特律的蓝领天主教徒中投票给民主党的百分比有多高”这类无关宏旨的“琐碎的议题”,而使许多持严肃研究态度的政治学家们感到失望。加上行为主义政治学家们多数对政治理论体系的构建抱有成见,并没有能形成微观政治学理论的研究框架,从而给构建完整的政治学理论知识体系留下了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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