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这一切说再见

——评伊格尔顿的《理论之后》

作 者:

作者简介:
戴维·洛奇,[英]

原文出处:
国外理论动态

内容提要:

戴维·洛奇(David Lodge)在批评理论的发展脉络中对伊格尔顿的《理论之后》(2004)一书进行了评述,认为伊格尔顿在批评理论遭到质疑的今天试图重新确立理论的基础,寻找理论生产的新的动力。但该书过高地估计了理论的重要性及其在学术界之外的影响,同时并没有对理论内部的历史作适当的分析。本文译自美刊《纽约书评》2004年5月27日,文章主要内容如下。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7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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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伊格尔顿的新作《理论之后》问世,任何在20世纪末文化战争的学术前沿参与论争的人都会竖起耳朵,欲先睹为快。“理论”是一个松散的和包罗万象的术语,通常用来指受结构主义,特别是后结构主义的影响而产生的论述人文学科的学术话语。在其演变过程中出现的主要人物有罗兰·巴尔特、雅克·拉康、路易·阿尔都塞、雅克·德里达和米歇尔·福柯等,他们仔细研究了索绪尔和列维—斯特劳斯等结构主义创始人的方法,以及马克思和弗洛伊德等其他产生重大影响的现代思想家的著作,他们的研究曾颇具批判性和创新性。可以说,“理论”在其自身开始被理论化——或者用当时时兴的话来说被解构时,便诞生了。

      经过一段时间后,这场运动的重心从法国转移到了美国,在美国得到了保罗·德曼、J.希利斯·米勒、杰弗里·哈特曼、乔纳森·卡勒、巴巴拉·约翰逊、斯皮瓦克、杰姆逊和赛义德等人的发展和传播。这场运动在欧、美发展的过程中都吸收了刚刚出现的女性主义批评的范使之理论化。这场运动扩大了传统文学批评的范畴,涵盖到整个文化生产领域。此外,它还以各种令人迷惑的名义创造出了一些研究这些素材的方法,如新历史主义、后殖民研究、庶民研究和酷儿研究(queer studies)等等,每一种方法都有自己的行话、期刊和学术会议。这些研究大部分都被看作,或把自己看作是从属于那个甚至更松散和更庞大的叫作“后现代主义”的思潮。

      理论对文学研究一个颇有争议的影响就是颠覆了传统经典的权威,并代之以另一套亚经典(subcanon),如女性作品、同性恋作品、后殖民作品和“理论”本身的创始文本。理论受到了年轻、机敏、新加入学术界的学者们的青睐,他们渴望尝试运用这些崭新的批评方法,在他们的前辈面前炫耀,并挫败他们。不出所料,理论受到了来自那些对较传统的文学研究方式有既得利益的人的顽强抵制。在课程设置、人员聘用和终身聘任等问题上都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争斗。

      从长远来看,在更广阔的领域里,就理论90年代初在世界各地大学的人文社会学科里确立了一种新的正统地位而言,理论获得了胜利。虽然理论以一种不稳定的缓和状态与传统的、实证性的历史研究方法和文本编辑方法共存,但毫无疑问,在学术影响和声誉上,在获得赞助方面,理论都占了上风。然而,理论的成功却在许多为之奋斗的人中间造成了一种厌倦情绪。此外,理论的体制化剥夺了理论最初令人感到兴奋的那些东西和大部分魅力。在许多早期的支持者当中理想也开始破灭,他们或改行从事创作和撰写自传,或重操旧业以小组自由讨论的方式教学,或彻底离开学术界去做心理诊疗医生。

      伊格尔顿在理论发展史中占有特殊的地位,特别是在英国。他最初在剑桥,后来在牛津都是年轻的研究员和讲师,即使后来晋升为正教授,后生可畏的光环也一直罩在他的头上。他陶醉于对学术体制的抨击——有一段时间还抨击罗马天主教体制。1967年,他出版了第一本专著,这本早熟的专著用马克思主义解读莎士比亚的戏剧。在英国的大学中,当时欧陆的结构主义不过是一种传闻。左翼政治原则使伊格尔顿对经典结构主义的形式主义偏见深表怀疑,他可能接受理论的某些方面,但不接受理论的另一些方面。例如他比较接受后殖民和女性批评而不接受解构主义。他机敏灵活、能言善辩,而且聪明睿智,这使他能够以一种饶有趣味的方式在一本可读性很强的书中,把握并阐述了所有这些流派的主要思想。

      他的《文学理论:导论》不仅描述性强,而且颇具争论性。在该书中,他提出用文化研究取代文学研究。该书的最后一章是全书的重头,它表达了对“政治批评”(即承认批评不可避免地要涉及政治和社会生活)的肯定态度,它涵盖了整个理论的前沿。据报道该书在世界各地销售了80万册,这个惊人的数字有力地证明了伊格尔顿的影响。后来,他又发表和编辑出版了10多本书,如《批评的作用》、《意识形态》、《马克思主义和文学批评》、《理论的意义、希斯克利夫和大饥荒:爱尔兰文化研究》、《克拉莉萨的被污:塞缪尔·理查森的作品中的写作、性和阶级斗争》等。

      看到他这部新书的标题,人们必然会问:伊格尔顿是否对理论丧失了信心?回答既是肯定的,又是否定的。《理论之后》是作为理论的实践者和捍卫者的伊格尔顿,与作为理论的良知和谴责者的伊格尔顿之间的对话,抑或,人们可能会说是坦率正直的戏剧演员特里和外行的说教者特里之间的对话。这本书很难把握的一个问题是该书经常用一个声音来限定另一个与之争论的声音,但是在该书的后半部较镇定的、批评的声音占据了统治地位。在该书的第一页作者便宣布:“那些认为本书的书名提出‘理论’现已过时,我们可以宽慰地回到理论之前的单纯时代的人肯定会感到大失所望。”但是那些希望颂扬理论时代的人也会有同感。

      应该说该书的写作质量极不稳定。对理论的那种典型的令人痛苦的严肃性来说,伊格尔顿尖锐泼辣、无拘无束和诙谐幽默的阐释风格通常是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变化,但该书有的地方纯粹像粗制滥造。有些句子在电脑屏幕上第一稿就不应该通过。更不用说印刷出版。书中存在过多滑稽夸张的明喻。伊格尔顿一向最喜欢运用这样的比喻,但这很容易成为一种分散注意力的言语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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