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F82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05)02-0043-06 “元、角、分”体系(简称“元”体系)形成于清代乾隆时期,20世纪上半叶成为我国的法定货币单位。其由来如何?至今缺少研究。(注:根据笔者的了解,一些综合性的货币史著作虽涉及“元”的出现,因其不是重点,皆一带而过,未曾深究。日本学者百濑弘的《清代西班牙银元的流通》一文曾提到“元”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迄今为止,只有金德平《论我国主币单位“圆(元)”之由来》一文对这一问题做了初步探讨。但金文的史料太少,仅限于粗略的描述,关于角和分则无史料,全凭语言学的分析。)本文拟结合我国币制的近代化过程,论述这一体系形成的背景和确立过程,同时涉及“块”、“毛”等货币单位俗称的出现。 一 “元”体系的形成 “元”体系是中外货币制度碰撞、交流的产物。 明代中叶起,中国的货币制度进入银两、铜钱并用阶段。铜钱为国家铸币(明清两代称本朝官铸钱为“制钱”),计数单位是“文”,辅助单位百、千(或串、吊、贯);贵金属货币白银由民间自由铸造,称量单位是“两”,辅助单位有钱、分、厘……故称“银两”。“银两”属于落后的称量货币,重量、成色不统一,“用之于市肆,则耗损颇多,有加耗,有贴费,有减水,有折色,有库平、湘平之异,漕平、规平之殊,但凭市侩把持垄断,隐受其亏”[1](p691)。因此亟需一种重量、成色统一的计数银币。舶来的外国银币正好填补这一空白,从中孕育出新的货币单位——“元、角、分”。 明清两代,我国所需白银基本来自海外。明代,西属美洲的里亚尔(Real)银币即从吕宋(菲律宾)输入。它是手工铸币,形状不规则,大小、轻重、厚薄不一,只能凭重量、不能凭个数流通[2]。1661年,英国率先用螺旋滚压机铸币,很快推广开来。17世纪末,欧洲人将新式银元输入中国。此后的一个多世纪内,数以亿两计的白银流入我国,大都是机制银币(俗称番银、番钱、洋钱)。18世纪中叶,西班牙银元中的加罗拉币(俗称本洋、佛头)在各种洋钱中占据上风,到世纪末已是中外贸易的标准货币了。它的主产地是墨西哥总督造币厂,主币(Peso,相当于8个Real)重417英厘(公制27.02克),约合中国的库平7钱2分,成色90%。另有几等成色较低的银辅币。从(英)东印度公司的记载看,输入我国的绝大多数是Peso,辅币很少。 洋钱来到中国,先被当作银两称量使用,或被改铸。在洋钱流通较多的地区,经过一段时期的试验,人们觉得机制银币重量和成色标准化,形制统一,不必“较成色之高低,称分量之轻重”,凭个数计值即可。洋钱遂成为中国货币制度的新因素:异于称量货币银两的计数银币。因其圆形,人称圆(简写为员、元),并将这作为洋钱的计算单位。 “元”的称呼可能出现于18世纪初期。雍正六年(1728)泉州黄氏家族的一份契约即有“员银一百八十两九城驼足”的写法,但计值还是用“两”[3](p82)。此后,以“元”计值首先在闽台和广东一带流行开来。在台湾,乾隆十二年(1747)年高雄《新建明伦堂碑记》的35条捐银记录内中有13条用“两”,其余22条皆用“员(圆)”[4](p68)。无独有偶,当年刊印的《台湾府志》卷十三《风俗一》中也能看到作婚礼聘钱用的“番银……圆”。在福建沿海,乾隆三十三年(1768)晋江刘暹一案中,刘父“许给黄氏番银一百大圆”,“向蔡耀银店借出番银一百大圆,先交黄氏十大圆”[5](p686)。看来当地早就通行“番银”计元定值了。此时,“元”也在福建内地通行。如乾隆三十四年(1769),德化县因“地处山僻,纹银难觅”,规定契税征收“照收钱粮之例,每番银一员,折纹银六钱二分”[6](p358)。可见此前这里已经计“员”纳税。在广东,“岭南一大都会”佛山的房地契约最晚从乾隆二十年(1755)左右开始大量地用“元”为货币单位[7](p487~504)。1779年,(英)东印度公司特选委员会的文件提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银币变成通货;由于方便之故,而获得虚拟的价值。”[8](p363)所谓“虚拟的价值”,指洋钱的市价超过实际含银量。这只有在计枚定值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乾隆后期,新货币单位“圆”在闽广地区普遍使用。“福建、广东近海之地,又多行使洋钱。……凡荷兰、佛郎机诸国所载,每岁数千万圆计”[9]。外贸记账单位也受到影响。1786年2月24日,(英)东印度公司董事会的训令说:“不赞成近来流行付给商人的银元按个数计算,而不以重量计算的办法。”[8](p593)过了6年,它最后一个服从潮流,承认“按个数计值是优越的,因为它的方法简单,能力最平常的人也可以做到”[8](p627)。“圆”替代“两”,成为外贸记账单位。后来,《南京条约》规定的赔款额正是以“圆”计算。 闽广是洋钱的直接输入地,海外白银输华的目的是购买中国土产,很大一部分将继续向北流动。因而,长江下游地区的货币流通格局也逐渐被洋钱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