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102(2003)06-0101-05 同中国版的后现代、后殖民一样,所谓的“全球化语境”,是我们的文论家们继“后现代”之后,为我们搭建的又一个浮华、空幻的理论模型。他们在让我们充分体验了“提前进入后现代社会”式的荒诞之后,于世纪之初,又让我们置身于一个子虚乌有的文化的“大同胜景”之中,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开始了与世界潮流的同步、平等对话。 从表面上看,这场对话是嘈杂的、喋喋不休的,但语境却是虚拟的,对话方式是单向的,甚至是自言自语式的。因为在这场对话中,谈话对象始终是缄默的,甚至是不存在的。细究起来,我们的文论界之所以凭空杜撰出一个所谓的“全球化语境”,之所以将范围有限、数量不多的若干次国际学术交流称为“全球化语境”,之所以急不可耐地在文论学科头上戴上一顶大而无当的“全球化语境”的帽子,原因大致有四:第一,对“全球化语境”的追捧,反映出文论界的学人们期望在人文学科层面上尽早实现与国际接轨并展开与西方文化思潮同步、平等对话的迫切心态。第二,对“全球化语境”的鼓吹,有助于巩固文论界在人文学科领域的领军地位。使该学科始终处于学术前沿,始终成为学术时尚的引领者。第三,对“全球化语境”的营造,意在表明当代文论建设已告别了单纯借鉴、简单模仿的“拿来主义”时代,而进入到一个与世界潮流平等交流的新时代。文论家们希望籍此来提升该学科的学科地位及学术品位,改变文论界多年来留给人们的不良印象,实现“拿来主义”时代的文论的“软”着陆。第四,由文论界发起、众多人文学科领域共同参与实施的西方后现代文化形态与当代中国小康社会文化形态的文化对接工程失败后,不甘寂寞的文论界迫切需要开辟一个新的领域,以继续实践其西学东移、拿来主义的学术宗旨。 事实上,就在文论界因一哄而上追捧“全球化语境”所造成的紊乱的表征下,一些事关宏旨的问题被忽略了,或被有意掩盖了。即“全球化语境”的可行性及适用性问题。回想起来,对于文化或文论移植的可行性、适用性研究的欠缺,是文论界长期以来存在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西方现代主义文论的引进到九十年代后现代主义思潮的移植,再到世纪之交“全球化语境”的营造,文论界因忙于制造、追赶时尚,很少去关注文化引进的适用性、文化移植的可行性这类问题。在大量引进、移植的文论尚未经本土化改造之前,便急不可耐地推出“全球化语境”;在“全球化语境”的可行性尚未经充分论证之前,便急于开展与西方的同步、平等对话;在真正意义上的文化、文论对话尚未真正开始之前,便奢谈起汉语文学及中国文化的输出问题。 同上世纪九十年代对于西方后现代主义理论的译介、传播一样,我们的文论界在对于“全球化语境”的营造、追捧等方面同样也存在着经验前置、语境混淆、观念错位、价值迷失等问题。所谓“全球化语境”,是从“经济全球化”所引发的“全球化趋势”引申而来的一个术语。而“全球化趋势”则是一个经济学术语向社会学、文化学领域的延伸。显现出在当今全球化背景下经济与文化互渗互通的一种趋势及国家、民族间文化同质化、同步化的一种趋向。文化学意义上的“全球化趋势”是否可行?怎样才能成为可能?将会导致什么后果?这是目前国际学术界研讨的热点话题。我们的文论界在未深入思考这些问题、未对其可行性进行充分论证的情况下,仅凭“经济全球化可能导致文化全球化”这样一个预期理由,便急不可耐地将一种或然的、不确定的趋势、趋向(将来时态的)转化为一种现实的语境(现在时态的),将人类未来可能遭遇的经验转化为现实经验,将一种西方的文明症候及西方式的反应视为带有普遍性的全球文明症候及文化心态,将西方语境混同于全球语境。进而在无差异表面上将经济与文化融合起来,片面强调民族——国家文化的同质性、同步性,抛开提供客观性论据的义务及特定的现实、历史基质,采用全球化之类的通用标签来进行现实、历史情景分析,营造浮华、空幻的文化的“大同胜境”、“文化庆典”,以满足一种学术的虚荣心。 所谓的“全球化语境”,其实是一个含混不清的术语。既非不言自明,更经不起严格的“话语分析”。“全球化语境”究竟是一个政治、经济术语,还是一种文化描述?“全球化语境”的内涵是什么?外延如何界定?“全球化语境”是一个现实的语境,还是一个预期语境……在实际操作中我们发现,文论界的学人们在未对这个核心术语严格加以界定的情况下,便将其视为不言自明的东西加以运用,在后现代游戏式无差异表层上将文化与经济融合起来,采用全球化之类的通用标签来建立其符号、概念系统。这便使得“全球化语境”无论在概念层面上,还是在历史层面上均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空壳术语。或者说,它只是一个时尚文化产品的文化标签或流行标示。 其次,“全球化语境”是一个混乱的语境。概念的界定不清直接导致了语境的混乱。近些年来,文论界对于“全球化语境”的研讨是在一种混乱无序、缺乏规范的背景中层开的。学人们依照个人对其的主观化理解,在未立名言、未审意义、未辨虚实、不计后果的情况下,置各类学科的不同特点及学科自身建设的不同要求于不顾,将其强行纳入自己的知识结构及学科体系中,以一种想当然的方式,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自由喧哗与“言语狂欢”。混乱无序的学术走向直接导致了语境的混乱,这便使得文论界对于“全球化语境”的研讨呈现出杂乱无章价值诉求。这其中既有“后现代性”诉求,亦有“现代性”诉求;有文论,乃至文化的一体化、同质化诉求,亦有本土化与自我认同的诉求;有重建人文精神、科学理性的诉求,亦有全面解构、彻底颠覆传统的诉求;有“拿来主义”、全盘西化的诉求,亦有汉语文学及中国文化输出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