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研究范式的后现代转换

作 者:

作者简介:
靳玉乐(1966-),男,河南邓州市人,西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研究所,教授,教育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课程与教学论;西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研究所,重庆市 400715 于泽元(1972-),男,河南商丘人,西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香港中文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课程与教学论。香港中文大学教育学院,香港

原文出处:
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

内容提要:

现代教学研究范式的基础主义和一元性等弊端日益凸现,强调多元理解并致力于实践问题的解决,是后现代主义的追求。教学研究范式的后现代转换,推动着从教学研究一元到多元的转换,这一转换使研究者由外在走向内在,由裁定走向参与,由宣示走向对话,行动研究成为普遍采用的方式。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04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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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4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677(2004)03-0084-04

      后现代主义是20世纪末西方具有重大影响的文化思潮,这一文化思潮影响到哲学、文学、艺术乃至科学,这些学科从思想到方法无不打上了后现代主义的某些印记。在后现代主义视野中,教学研究范式将呈现出与现代主义状况下迥然不同的特点,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着教学研究范式的后现代转换。

      一

      现代教学研究范式的主要特征就是对具有确定性的教学本质或规律的探求。为了寻求这样一种本质或规律,研究者往往诉诸于某些永恒的思想基础,诸如人性、自由、主体性等,并认为这是一种理性的思维方式,它所表现的其实是一种基础主义倾向。所谓基础主义,R·伯恩斯坦(R.J.Bernstein)的界定,意指这样一种信念:存在着或必须存在着我们在确定理性、知识、真理、实在、善和正义的性质时能够最终诉诸的永恒的、非历史的基础或框架[1](p84)。在笛卡儿看来,要摆脱概念、理论和规范的任意性与非理性,不能依靠毫无根据的偏见、传统或外在权威,只能诉诸理性自身的权威,诉诸终极的基础。然而,在后现代主义看来,这种终极的基础是不存在的,所有那些被传统理论家奉为神圣的所谓基础的东西,从根本上说是出于某种主观任意的虚构。后结构主义的主将德里达(J.Derrida)认为,传统理论持的是一种“逻格斯(Logos)中心主义”,这种中心恰恰包含了一个致命的矛盾:既然这些“中心”都是不可质疑的,那么,为什么又会形成关于这个“中心”的不同的哲学体系?整个哲学史以及全部历史其实是一系列中心取代中心的转换。中心的不断置换,实际上意味着没有中心,因此,“逻格斯中心主义”是根本错误的,换言之,并没有什么终极的基础。

      以后现代主义的话语来反观现代教学理论的研究,我们不难发现研究者所持的正是这样一种思路:以某种思想为出发点,建立系统的概念、法则,并以这些概念和法则来解释教学现象。这样做的结果,则同时禁锢了研究的主体与客体。就主体而言,体系化的概念、法则成了人把握复杂教学现象的出发点,超越这些理性规定被视为可怕的冒险并因而具有不合法性;就客体而言,纷纭复杂的教学现象的实在状况被抛弃,代之而来的是按照理性所设计的、井井有条的人造存在。其次,现代教学研究范式孜孜不倦地寻求基础,必然陷入同一性思维之中。这种同一性思维试图用某种元话语来描述教学现象,其结果也同样带来了研究主体与客体的双重破坏。美国当代著名的后现代主义D·C·霍伊(D.C.Hoy)的系谱解释学认为,根本不存在什么断言事物如何发生或必然发生的“先天方法”,因此他反对将一种解释非法晋升为一种对其他解释具有优越性的非解释学的观点,反对“一解压百解”[2]。教学研究者一旦认为自己把握了对教学现象惟一正确的解释,则会陷入一种“自大”的情结中。同一性思维对客体的破坏在于它否定了教学现象的“多元性”与“多义性”,把丰富多彩的复杂教学现象还原成了苍白贫乏的单一世界。然而,“没有一种合理的观点能证明世界可以呈现为一个绝对单一的事实。”[3]

      既然现代教学研究范式的基础被消解,其合理性也遭到了怀疑,而且这种范式也的确带来了诸多问题,那么,在后现代主义视野中,教学研究范式应产生怎样的转换呢?我们认为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由寻找基础到面对事实。也就是说,我们的研究不再是为了寻找某些本质、规律并为这些本质、规律做出证明,而是要真正面对教学现象,解决教学中所出现的问题。“一个信念之真,是其使持有此信念的人能够应付环境的功用问题,而不是摹写实在本身的存在方式的问题。”[4]传统的从高一级学科的理论推延低级学科理论的演绎式,以及从现象中去抽取本质的归纳式都要在这一思想之下予以适当的转换。我们还认为,传统教学研究中理论与实践相脱节的现象,也应部分地由现代教学研究的思想范式负责。面对教学现象本身,我们必须认识到,任何教学现象都具有时效性与地域性,“此时、此地”与“彼时、彼地”的教学现象间并不存在着可通约性。因此,我们最好“就事论事”,而不能过多地“就事论理”。当然,我们并非不重视理论,事实上,我们不能离开理论,因为任何研究者的研究视角中已经有理论存在了。只是,我们并不刻意地用理论去套解现实,以免“削足适履”,也不把追求理论化作为我们研究的目的。对基础的抛弃也许使研究者失去了自己理论确定性的自信,进入到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之中。然而,正是这种不确定性使研究者得以超越理性或传统思想的过多束缚,进入到更广阔、更自由的创造境界。的确,教育研究要具有原创性,对基础主义的抛弃也许是走向原创的一条道路。

      第二,由构建理论到尝试解释。传统的“理论”概念是与“现实”相对的,正确的“理论”无疑是对“现实”的准确把握和真实描绘。这种图画式的理论概念则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之上:现实是给定的。然而,教学现象从来就不是给定的而是复杂多变的,而且根据阿多尔诺(T.Adorno)等人所揭示的“思想的局限”,研究者也只能相对地认识教学现象,像黑格尔那样绝对地把握现实是不可能的。这些现实与理论所宣称的客观性、绝对性是格格不入的。因此,面对教学现象本身,我们需要摒弃具有排他性的“理论”概念,而要尝试着去解释而不是去“界定”教学现象。解释的最大特点是其开放性,说一个解释是好的,并不意味着它是惟一的。由建构理论向尝试解释的这一转换,可以有效地清除研究者“夜郎主义”的错误。所谓“夜郎主义”,“是指人们自以为对所需认识的东西全知道,从而固步自封,将其他解释拒之门外。”“夜郎主义”的消除,无疑将有利于教学研究领域真正出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宽容的研究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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