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5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413X(2004)01-0024-08 颜元是清初知名实学家,教育改革先行者。明末清初之普通学者,高者禅宗,卑者训诂,尤卑者帖括,居身无义,进退无礼,处事无能,对此,颜元深以为忧。[1](P231)为培养德才兼备、能干济时艰的实用人才,颜元从实际有用出发,在他主教的学校中,对传统而又在风行的教育内容进行了彻底改革。当时的学校教育,基本上只是科举考试的辅导班,“上者只学先儒讲著,稍涉文义即欲承先启后,下者但问朝廷科甲,才能揣摩皆骛富贵利达”[1](P40),“人人禅子,家家虚文”[1](P774),惟时文是习,以八股为业。颜元对此极为反感。他说:“八股行而天下无学术,无学术则无政事,无政事则无治功,无治功则无升平矣。故八股之害,甚于坑焚。”[1](P691)他认为,八股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比儒家最耿耿于怀的焚书坑儒,还要严重。于是他把时文与僧、道、娼一起,并列为社会四秽,直言道:“为治去四秽,其清明矣乎,时文也、僧也、道也、娼也。”[1](P748) 颜元反对理学、八股,那他主张以什么教学生呢?颜元的回答是: 大约书是古人为学为治谱也。汉、宋儒专以讲读著述为学……凡遇着实用功处,便含糊脱略过去……渠满眼只看得几册文字是文……解“博学”用“于文无不考”五字,蔽哉!夫文,不独《诗》、《书》、六艺,凡威仪、辞说、兵、农、水、火、钱、谷、工、虞,可以藻彩吾身、黼黻乾坤者,皆文也。……君子无方以学之,则事物洞达,措办有方……虽未必德即进于中和,功即臻于位育,亦可以弗畔于道矣。[1](P190) 下面,我们就从德、智、体、美诸方面对颜元的教育内容论分别予以探讨。 一、独树一帜的惟实德育观 儒家重教化,故极重德育,但所倡多虚。迄至宋、明,学人中先忧后乐之士日少一日,借仁义道德之说教而谋富贵利达之徒则与日俱增,德育,亦由虚而假。面对这种腐败风气,颜元慨然大呼: 世宁无德,不可有假德。无德犹可望人之有德,有假德则世不复有德矣。此孔、孟所以恶乡原也。世宁无儒,不可有伪儒,无儒犹可望世之有儒,有伪儒则世不复有儒矣。此君子所以恶夫文人、书生也。[1](P686) 颜元既然反对这种伪儒假德,那他的实学教育中又提倡些什么呢? 极力提倡三达德,是颜元德育思想的一大特点。 颜元在坚持信、义、孝、悌、睦等基本伦常道德之同时,尤重智、仁、勇。他说:“仁、智、勇,古今之达德也,立德、立业俱在于此。”[1](P649)又说: “三达德”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大而谋王定国,小而庄农商贾,都缺它不得。试观汉高祖张文成便是知不惑,萧文终便是仁不忧,韩淮阴便是勇不惧,缺一不成西汉二百年世道。后汉昭烈孔明智也,蒋、费仁,关、张勇,缺一不成鼎足事业。递至百职之居官,学者之进德,农成佳禾,商聚财货,都须一段识见、一段包涵、一段勇气方做得去。[1](P202) 不难看出,这实实在在的智、仁、勇,在颜元眼里,才是最重要的“德”——“达德”。并且,颜元认为,两宋之积贫积弱,以至灭亡,就是因为程、朱理学教育中缺了这“三达德”。 万物一体、天地为徒,是颜元道德理想的高境界。 颜元希望弟子们能做到“成己必兼成物,致中和必期位育”,“万物一体,天地为徒”。他认为,人只要具备了这种道德水平,无论“在上、在下,都能撑持气运,砥柱人群”,而这种人对于社会而言也是“有之则治,无之则乱”[1](P227)。可以说,上自先秦诸子,下至当今的可持续发展观,都未能超出这“万物一体、天地为徒”的高境界。 认为德在艺中,进业便是修德,是颜元德育思想的又一大特色。 颜元认为,先儒将六德(智、仁、圣、义、忠、和)、六行(孝、友、睦、姻、任、恤)、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统称为“三物”,这种将德、行、艺总名为“物”的本身,就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六艺固事物之功,即德行亦在事物内”[1](P753)。他进而认为,“六德是成德事,急难作成,六行是施为处,急难如法,先之以六艺,则所以为六行之材具、六德之妙用,艺精则行实,行实则德成矣。”[1](P194) 在这里,不难看出,颜元的一个中心思想就是“进业便是修德,学艺亦在进德。’对于这一点,他的弟子中也有人大惑不解,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段师生之间的对话。 颜元的弟子彭好古向颜元请教有关“实学”的问题,颜元回答道:“学者,学为人子,学为人弟,学为人臣。”从这个目标答案看,这分明就是一个伦理道德教育。而当彭好古再问学什么才能达到这一目的时,颜元的回答却出乎其意料。颜元的答案是:“学自六艺为要。”彭好古接着又问,那您说说,例如算术,这又怎么与您的“学为人子,学为人弟,学为人臣”的培养目标挂上钩呢?颜元慨然道,嗨,你也不想想,人如果不懂数学,就会天不知其度,地不知其量,事物不知其分合,你怎么能把事情做好?不能办事的人,怎么能承父兄之命,事君长又何以尽职?[1](P624) 关于德与能之关系,颜元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