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现代教育通过规训技术而生产有用的人 自经验科学逐渐侵入人文世界以来,人类的各种经验和实践行为都成为分析和监控的对象。教育学把人看作是一种教育客体,试图获得关于人接受教育的知识,并且把这种知识用来对人及其教育进行安排和改造。但是,现代的教育学对人的“科学化”的解释,导致人被当作一种客观的改造对象,人被个体地生产为某种被需要的东西。教育对人的分析,使人在历史的演变中不断被推论性地建构,从而成为规训、管理、建构、控制的对象。在教育学不断“客观化”的过程中,教育实践其实在历史中也是不断地被“科学化”和“技术化”,这就是说,教育是使人的一切精神成为对象化的生产过程,或者说是按照一定的技术把人训练成某类人的过程。 教育虽然是按照一定的技术生产人的主要方式,但是,教育是在社会需要和政治期望中生产特定种类的人,教育的生产技术其实是社会和政治的发明(如考试制度就是政治发明的教育技术),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是历史的,也是政治的,是普遍的权力和统治的基本的过程之一。教育虽然被设定是中性的,是客观的,是推动人性进步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但是,它其实也是现代社会实现统治的过程形式之一,也是对人的知识、精神、道德、行为进行权力和统治的形式之一。 我们来分析教育学对人的主体性的设定。人的主体性的设定似乎给予人作为思维主体和实践主体的优先性、主宰性和自主性,但是在人是主体的推论中,人既是外部世界的构造者,又被外部世界所构造。外部世界的构造迫使主体成为被控制的对象,而所谓的主体性其实是生产出的人进入规训社会中的适应性,即人被生产出适应外部规训的特性。在这样的对象化过程中,人或者说个体的人就诞生了。通过教育实践的生产,个体性成为人性的确证。虽然人成为主体,但是,个人主体的诞生其实就是人的心智、身体在各种规戒性权力中的形成过程,这些规戒性权力运作于学校等机构中。从现实社会的情况看,个体从普遍的约束力量中解放出来的过程本身就是个体受到普遍控制和规训的过程。 规戒权力在教育实践的历史中发展了精致性的教育技术,如对教育活动加以强制的时间表控制;对学生行为表现进行监控的监督措施;擢拔驯服者淘汰不合格者的考试算度机制;引诱和强制的各种奖惩制度;强化道德控制的规范制度。这些规训的技术都是针对个体的人的,既不断地把获得规训的人变成可控的客体,又把被控制的客体单独化。个体不断地被诠释、推论和建构,逐渐地成为一种被生产的产品,规训技术构成了个体的欲望、意图、惯习、精神甚至身体。规训在塑造主体、造就主体,但是在具体的规训中,即在塑造中,又把个体当作规训运作的工具。 现代教育是在对人的推论结构中施加对人的改造的,推论的过程就包含着个体性的设计。规训的最终目标和结果是个体性的“规范化”。个体化和规范化是相互补充的。教育的生产建立在对个体的改造上,这就意味着教育的推论结构必然与训诫结构或型塑结构结合在一起。正如道格拉斯·凯尔纳曾指出的:“通过对精神和肉体的改造来消除所有的社会和心理的非规则性,生产出有用且驯服的主体。”(注:道格拉斯·凯尔纳等:《后现代理论——批判性质疑》,张志斌译,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版,第61页。) 二、考试作为重要的规训技术 教育对个体的生产并不是培育(cultivate)个人的独特个性(personality),只是模塑(mould)一个个具有同质性的个体,每个人具有个体性,而不具有个性,这意味着每个人在个体化的功能再造中具有程度和种类的差异,而不具有个人的品质的差异 (qualities of virtues)。教育的型塑结构基于现代社会的需要而生产个体化的主体,它的培育方式在于通过对每个个人的塑造权力的施与技术,生产出只有个体性的驯服的人。知识和道德都变成了实现教育塑造权力的手段,都成为控制个体化的心智和身体的权力组成因素。特别是学校发展出的特殊的纪律,专门针对个体生活细节进行检视和控制,使规训真正能够进入个体的结构中。在一定意义上说,教育不仅通过训诫、惩罚、奖励等技术使受教育者个体化,以个体化的策略把个人个主体化,以规训的方式形成个体性,而且,只有在个体化的策略中,规训权力才能找到实施的对象,才能生产、培育和规范个体。 教育通常以一种双重方式来实施个体控制功能,对个体进行分类、排斥、预定、约束和规范化,如:二分的方式(好—坏、听话—捣蛋、先进—落后、出类拔萃—平常等)把个体进行分类和预定;强制支配的方式对个体的行为、位置进行安排,对个体进行规范化;差别分布的方式确定学生个人的辨认地位。教育的个体化策略关键在于通过显性或隐性的个体化方式保证个体处于被监督、被约束、被教育、被生产的地位。 如果按照福柯的分析,我们认为,教育规训的实现具有四种主要的方式:首先是个体的空间处所的处理技术。在学校的班级里,学生所处空间的安置是为了形成有效的监督和控制,这种在空间场域或者在流动的场域中的位置安排,预示着个体的身份和表现以及交往关系。二是日常活动的严格控制技术。学校里上课的精确姿势、时间表、日常规范以及各种管理纪律等,都在生产着控制个体肉体的习惯。三是“练习”技术。把学校里的许多生活分化成训练的细节,并重复性地控制以巩固训练效果,从而达到自动化的服从。这是“肉体的政治技术”。四是训诫的技术。在学校中,班级中的管理技术,学生之间的监督、模范、表现状态、教师的命令等,显示了学生个体必须要完成的被规训的活动。这些方式都在制造着个体,既把个人当作塑造的对象,又把个体当作教育权力实现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