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种科学观看新时期文艺理论的两个命题

作 者:

作者简介:
唐德胜(1965-),男,湖南湘潭人,广州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讲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文学批评史、学术史研究。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5

原文出处:
广州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文章从波普尔的科学观出发评价了近20年来我国文艺理论界颇具影响力的两个命题:多元综合论与审美意识形态论,指出这两个命题是“不可证伪”的,不能构成文艺理论上的进步。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3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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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I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94X(2003)07-0006-05

      文艺理论区别于创作,在于它要对文艺现象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为人们谈论文艺提供共通的知识基础。所以衡量某种理论的价值便可以能否完成该项任务为尺度。然而为了作出判断,我们首先必须回答什么是“令人满意”的解释。

      这不是本文的任务。本文要做的是借助于某种现成的回答来检验我国近20年间颇为流行的两个文艺理论命题:多元综合论与审美意识形态论,看看两个在我国影响颇大的命题是否能完成上述任务,尤其希望能够通过分析使我们看到我国当代文艺理论的逻辑缺陷。我选择的回答来自波普尔。作为“迄今最伟大的科学哲学家”,[1](P574)虽然他的理论同所有重要的理论一样曾引起过激烈的争议,但也如同所有重要的理论一样能激发我们思考的热情。希望我们这样做不算僭越,并能得到同仁指教。

      一、波普尔关于科学知识的界说

      波普尔科学哲学的中心任务是“想要区别科学与伪科学”。[2](P57)应该解释的是这里所说的“科学”一词的含义。波普尔使用“科学”一词并不是指通常的类型学意义上的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而是关于一般知识或理论的价值描述。他把那些能给我们感到需要解释的东西提供令人满意的解释的陈述称为科学。[2](P157)因此,波普尔的科学哲学实际上是关于一般知识的科学,即什么样的理论或知识才是“令人满意的”,才是科学的。为此,波普尔提出了两条检验标准。为了参照引述的方便,现综合列述如下:

      甲.可证伪性。它包括两层意思:

      甲—1.一种理论如果是科学的,应当能作出“与观察相冲突的论断”。[2](P100)因为迄今为止的科学史表明,任何科学理论都不可能是最终解释或最终真理,它总是有其不能解决的问题。一种理论对科学的贡献就在于它能提出新的问题,从而成为科学不断进步的一个台阶。当一个理论作出了与观察相冲突的论断,或者说当它显示出与经验观察相矛盾的潜在性质时,它就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需要解释的问题。这个问题是该理论本身无法解决的,否则就不可能是相冲突或矛盾的。如此,该理论就是可证伪的,换言之,科学的。

      甲—2.一种理论是否科学的,其内部的检验标准在于其“传达的关于世界的肯定性信息”。[2](P28)一个理论愈精确,表明它所传达的关于世界的肯定性信息越多,同时,它的解释力就愈强,也就越令人满意。然而解释力强,并不等于无所不包。它几乎是与关于这一问题的反面陈述相一致的:即解释力愈强,它所遗弃否定的也就愈多,所谓“所禁越多,所述越多”[2](P28)。这样,一个理论所表述的内容愈多,就愈可能被证伪。以为一种理论应当无所不包,甚至可以解释相互矛盾的现象,恰恰是一个理论的短处,因为它将不能给予我们关于世界的任何肯定信息。比如占卜术。

      乙.进步性。一种理论是否科学的,还要看它是否比旧理论进步,是否能提供给我们更多的知识信息。一种理论是可证伪的,但不一定是令人满意的。它还应能增进我们的知识,构成理论上的进步。有三个要求:

      乙—1.简单性要求。即一种新理论应当是某种简单的、新的、有力的统一观念。[2](P209)

      新理论如果要比旧理论更可取或进步,当然要能解释旧理论所能解释的现象,换言之,它要能在旧理论取得成功的地方取得至少同样(如果不是更好)的成功。从这个角度看,它是旧理论的“合取”或“统一”。但这种“合取”、“统一”应是简单的——不那么精确地说,它在内容上应能描述出世界的更深层次的结构特性,在形式上“只能用一个陈述来表达”。[2](P223)比如(波普尔举例说)爱因斯坦理论统一和取代了牛顿理论和麦克斯韦理论,但它本身是简单性的。

      乙—2.可以独立的受到检验,即“撇开解释所有那些构思新理论以进行解释的待阐释者,新理论必须具有可加以检验的新结论(最好是一种新类型的结论),必须引出一种对迄今还不曾观察到的现象的预测”。[2](P210)换言之,新理论必须比旧理论(构成新理论的一部分待阐释项)具有更丰富的内容,特别是旧理论还不具备的新内容。这新的内容由于是建立在对世界的更深层的结构特性的揭示上,从而可以独立的接受到检验(证伪或反驳),而不需要依赖旧理论;相反,它却可以解释旧理论,并且是在更深层次上解释旧理论,从而校正旧理论。因此:

      乙—2—1.“一种新理论要成为一种发现或前进一步,应当同以前的理论有矛盾,至少也应引出某些有矛盾的结论。但是从逻辑角度看,这就意味着它应当同它的前驱根本对立,应当推翻它,在这个意义上,科学中的进步,至少是显著的进步,总是革命的”。[2](P258)

      乙—2—2.“科学中的进步虽然是革命的而不是积累的,但在一定意义上又总是保守的:新理论不管多么革命,总是可以充分解释旧理论的成就。在所有旧理论获得成功的地方,它也必然获得与旧理论同样的结果。在这里,旧理论必须成为新理论的良好近似;而新理论还应当在这以外取得与旧理论不同的、更好的结果。”[2](P258)

      乙—3.应通过某些新的严峻的检验。[2](P210)即一种新理论不单能引起反驳,还要能成功地通过反驳。如果新理论通过了反驳,它就获得了经验的确认,取得了积极的成功。虽然这种成功只是暂时的,却是必要的。“只有通过我们的理论的暂时成功,我们才能合理地成功地把理论迷宫的确定部分诿于我们的反驳”。[2](P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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