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教育的逻辑起点和实践归属,有不同的人性观就会有不同的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只有把握人性的本原,才能真正构筑解放人性的教育。因而,反思人性的本原何在,是探寻教育起点的哲学前提。 一、人性的“力”:教育建构的生命起点 传统的教育起点观,在生命之外寻找教育的基础,把知识和道德视为教育起点,使人的发展丧失了生命的根基,人性的“力”在教育中无以生长。教育需要重新思考自己的起点,以生命优先的原则重新构筑教育的人性基础。 (一)知识论与道德论的教育起点观 教育的起点是指教育以什么样的人性假设为理论构筑与实践操作的前提。由于对人性的本原有不同理解,从而形成不同的教育起点观。(1)知识论的教育起点观。这是理性主义的教育起点观,他们将理性视为人的本性,教育就是为了培育人的理性能力,求知是理性能力的最高表现。理性主义的教育以培养知识人为目的,以知识的传递与学习为基础,建构整个教育的逻辑与体系。从知识出发的教育起点观,源于以知识为美德的古代希腊,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都把理性知识的获得作为教育的重要出发点;在漫长的中世纪时期,知识为信仰所代替,知识在教育中逐渐处于次要位置;直到近代科学创造出前所未有的人类奇迹,知识又重新走上教育的统治地位,赫尔巴特和斯宾塞的主知主义教育是知识论教育的典型代表;到现代社会,由于知识与权力的联姻,使知识成了影响现代社会发展的关键性力量,培养知识人再一次成为现代教育追求的目标。(2)道德论的教育起点观。在这种起点观看来,“德育即教育的道德目的,教育实践从本质上是一种道德实践”,(注:黄向阳.德育原理[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30.)教育过程与道德修养过程是完全一致的,把教育工作视为人类一项杰出的道德事业。道德论的起点观认为,“道德性”是人性的本质,教育应以人的道德本性为基础,把培养道德人作为教育的目标和理想。道德崇拜是一种古老的人性传统,尤其是中国古代社会,道德本位不仅是一种社会哲学,同时也是一种教育哲学。道德论的思想往往持有社会乌托邦的理想,试图通过教育寻求人的道德本性,实现人类道德大同的社会理想。这种理想由于脱离人的生活事实,往往流产于教育家的梦想之中。道德论的代表人物,往往是一些空想主义思想家和教育家。理想家欧文、自然主义者卢梭,一生都矢志于通过教育改善人的道德灵魂,然而,面对无情的现实,他们的理想无法逃出悲哀的结局。 在教育的发展史中,以上两种不同的教育起点观,曾各自借用不同的人性解说批判对方的教育论点。科学主义的重要代表斯宾塞,以实用主义为武器,从批判教育的“装饰性”,反对近代教育中的绅士价值观开始,极力主张科学教育。在他眼中,教育的根本任务在于传授实用知识,因为,实用知识是人获得美好生活的第一源泉。虽然他并未否定教育的道德价值,但他将道德教育视为从属于知识教育的副产品,这实际喻示着一种知识论的教育世界观。后来兴起的实证主义教育思潮则直接否定教育的道德价值,在他们看来,道德价值的模糊,带来了教育的混乱与低效,教育根本不应涉及价值问题,教育只是一系列的行为训练与理性分析,道德与价值因其不可度量性而被排除在教育活动之外。同样,道德论也曾对知识论提出尖锐的批判。卢俊从自然主义的态度出发,批判知识论教育对人的自然本性的戕害,把知识论教育观视为实现其教育理想的主要敌人。在他眼中,正是作为文明象征的人类知识败坏了儿童的自然精神。 (二)力量论的教育起点观:生命优先的原则 在对传统起点观的批判中,产生了第三种起点观,即力量人性论的教育起点观。从本体的意义上说,人自身是非客观的存在,他的属性具有无限多样的丰富性,人性就是人自身本质力量的充分展现与完善。在力量论看来,生命首先不是被评判的价值对象,而是一种有待展开的人性力量。力量论的代表是一批生命论哲学家。叔本华将生命的本质视为力量的冲动,认为力量就是生命意志,是生命克服一切阻力,保存自我,努力向上的一种力,这种力是先于人的一切存在的本质。美国哲学家蒂里希认为,力量是“生命在自我超越的运动中,克服内外阻力的那么一种自我肯定。”(注:蒂里希.蒂里希选集(上)[M].上海:三联书店,1999.316.)德国哲学家狄尔泰,更为具体地讨论了生命的力量形式,他认为人的一切都是无限发展和不断变迁着的一种生命之流,这种变迁的生命之流展现着生命的生存意志,因而,生命的本质就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力”。教育家福禄贝尔写到,“力就其内在的本质来说,是唯一的独立存在的,……作为向外表现的力是一切事物的最终原因,是自然界一切现象的最终原因。”(注:福禄贝尔.人的教育[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133.)这一观点表明,力量是人性的本原。在这些生命论哲学家的思想中,生命是一种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力”,它从根本上不同于知识论或道德论哲学,将人视为某种不变的客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