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 490X(2000)05-104-04 后现代主义前些年在中国曾经受到热烈欢迎,近年大家相对冷静和理智多了,这显然是件好事。但是,面对依然是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我们仍然缺少足够的判断力。因此,持续深入地进行研究和分析,乃是十分必要的。 一 其实,后现代文化理论作为西方后工业化社会、后现代社会特定的文化产物,在西方语境中自有其意义与合理性,但不能不顾其具体背景而将其生吞活剥。文学批评应当从具体文本出发,对后现代理论作一番“解构”或“消解”。“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兴起于20世纪中后期的西方世界,并产生了M.福柯、F.杰姆逊、E.萨伊德、D.佛克马等一批重要代表。对于“后现代”起止时间的界定,与现代主义的传承关系、性质、内容诸方面,学术界一直是众说纷纭。大致上说来,“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出现于现代主义之后,它经由“一种‘文学批评’”,而演化成‘消解中心’、‘众声喧哗’、‘支离破碎’的‘文化批评’和‘社会批评’”(注:雷颐:《背景与错位》,《读书》1995年第4期。)的过程。它广泛涉及大众艺术、先锋派艺术、实验小说、 后结构主义及其文学批评等各个领域。哈桑在《后现代主义》一书中列出二十多项指标以表明与现代主义根本对立的后现代性,总结起来有:“(1)反对整体和解构中心的多元论世界观;(2)消解历史与人的人文观;(3)用文本话语论替代自下而上本体论;(4)反精英文化及走向通俗的价值立场;(5)玩弄拼贴游戏和追求写作快乐的艺术态度;(6)一味追求反讽、黑色幽默的美学效果;(7 )艺术手法上追求拼合法,不连贯性,随意性,滥用比喻,混同事实与虚构;(8 )机械复制或文化工业是历史存在和历史实践的方式。”(注:陈晓明:《无边的挑战》,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12页。) 80年代以来,中国以开放的姿态重新面对世界,在世界文化的大背景下开始了与西方国家的经济、文化的多向交流。在这期间,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几乎是同时涌入并被读者混淆和误读。但经过一番检视之后,人们将那些似是而非的现代主义作品冠以“伪现代派”之称,倒是后现代主义顽强地生存下来,为一些作家、批评家找到了他们对眼下世界的特殊体验和感悟。王宁说:“后现代主义在中国的接受及形变正是使我们有了一个在同一起点与西方学者进行对话的机会。”(注:王宁:《后现代主义的终结》,《天津文学》1991年第2期。) 这些学者对后现代主义的自觉认同似乎足以作为后现代在中国的证据,但另一部分人却不以为然,甚至表现出对于“异端”的排斥情绪。他们认为,后现代主义是西方后工业社会的产物,而中国离后现代还差得远,甚至商品经济也不过是刚刚起步,不存在产生后现代主义的土壤。后现代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看作是西方强权对第三世界的文化殖民侵略,是一种横向的移植,没有什么生命力。 持反对论者无疑是以传统的社会历史学派的观点来观照后现代主义的。当代中国正处于走向现代化的复杂而特殊的历史转型时期,它汇集了许多矛盾,隐含着各种危机。就经济基础来说,很难以某一个地区的贫穷或富裕来判定中国社会究竟是属于“前现代”或“后现代”。当然就整体而言,中国经济尚不发达,但经济水平发展的不平衡又决定着在中国的某些大城市里早早地出现了西方后工业社会的种种特征。在某些沿海省份,其经济持续高速增长。而以传统工业为核心的第三次技术革命,与以信息技术等高科技为核心的第四次技术革命齐头并进,更构成了经济起飞进程中的特有景观。可以说,如果后现代主义是后工业化社会不可避免的产物的话,那么中国大地无疑存在着部分适合它生存的土壤,即使那面积仍然不够广大。 工业的快速发展,带来对旧有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的破坏作用,对人们普遍心态产生冲击。没有权威,丧失中心,当代中国发展的多元化趋势与西方后工业社会的文化景观倒是不谋而合。在这样混乱的文化场中,自然滋生出看似超前的后现代主义的“精英意识”。而市民阶层的兴起以及文化的大众化,又从一个实在的角度提供了后现代文化存在的证据,流行音乐、追星族、卡拉OK、影视广告等等,都曾是热门话题,这与理查·汉弥尔顿所总结的流行艺术的普及、短暂、易忘、低廉等特征又是不谋而合。 所谓不谋而合,其实总是包孕着一定的合规律性在内的。也许“后现代”目前以至将来都不会成为社会文化的主潮,但其存在事实不是那些宁愿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古典神话中的人们所能否认的。重要的是后现代主义在中国这个具有强大同化力的文化磁场中的变异,传统与现代的复杂交错构成一种复杂而矛盾的文化心态,这种中国本土化的特征要求我们在考察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后现代性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以找出后现代主义与中国文学的契合点来。 二 消解深度模式即平面感,是西方现代主义的重要内容,也是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转化的标志之一。西方传统文化直至现代主义一直在追寻某种深度,杰姆逊曾将其归结为四种深度模式,即辩证法、弗洛伊德心理学、存在主义和符号学。这四种深度模式都受到了后现代主义的拆解。后现代主义在艺术上追求平面感,它不追求表达某种思想,也不做任何深度意义上的追求。它呈现的只是一个平面,一个游戏,它不需要解释,只需要体验与陶醉。正如陈晓明所说:“艺术本文不再是对生活的阐释,不再是超越生活的审美空间……本文就只是一次写作过程,一大串语词的游戏,一大堆生活碎片的拼凑娱乐……生活进入本文,本文也侵入生活,生活与本文达到同格的平面。”(注:陈晓明:《冒险的迁徙:后新潮小说的叙事转换》,《艺术广角》199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