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489X(2000)04—0054—03 通感是一种艺术表现手法。了解通感,对文艺创作、文艺鉴赏和大中学语文教学,都有一定意义。因此,本文拟对审美通感的性质、种类、作用和形成条件等,作一些探讨。 一 对通感的论述,西方文艺理论界较早。古希腊的亚里斯多德在《心灵论》(又译为《论灵魂》)中就首先提到过通感现象,他认为声音有“尖锐”与“钝重”之分,那是与触觉比照的结果。”因为听觉与触觉有相似之处。柏克莱在《视觉新论》中,也论及了人的感觉领域中存在着相互联系,这就是通感现象,他说:“我们必须承认,借光和色的媒介,不但把空间、形相和运动等观念暗示在心中,还可以把任何借文学表示出来的观念提示于心中。”意大利近代美学家克罗齐对通感也有精辟的论述:“又有一种怪论,以为图画只能产生视觉印象。腮上的晕,少年人体肤的温暖,利刃的锋,果子的新鲜香甜,这些不也是可以从图画中得到的印象么?它们是视觉的印象么?假想一个人没有听、触、香、味诸感觉,只有视觉感官,图画对于他的意味何如呢?我们所看到的而且相信只用眼睛看的那幅画,在他的眼光中,就不过像画家的涂过颜料的调色板了。”[1]法国的象征主义诗人波特莱尔, 曾将通感作为他们的一种重要艺术手段,并从理论上发挥为“通感说”。1840年,他写了一首十四行诗《交感》(又译为《呼应》或《对应》),这是他的诗的宣言。他认为大自然的各种颜色、芳香、音响虽各具特质且互相呼应,甚至可以互相转化,同时,外界的一切又可以与人的精神互相对应和升华。他的所谓“感官呼应论”后来成为象征主义诗派的理论基础,诗歌创作的指导思想。 中国古代文学理论批评史虽然没有提出通感一词,但在文学特别是诗歌创作中却大量存在。当代文艺理论家钱钟书指出:“中国诗文有一种描写手法,古代批评家和修辞学家似乎都没有拈出。”他还说:“寻常眼、耳、鼻三觉每通有无而忘彼此,所谓‘感受了共产’;即如花,其入目之形色,触鼻之气息,均可以移音响以揣称之”。[2] 从以上理论家们的论述可以看出,所谓审美通感,简单地说,就是各种不同感觉的互相替代。 人有眼、耳、鼻、舌、身(肤)等五种主要感觉器官。从心理学讲,人的这五种感觉器官都可以产生美感,且各感官的感觉领域也不是绝缘的,可以而且经常相通,文学艺术以艺术形象表情达意,艺术形象作用于鉴赏者的感受,当然也可以彼此打通,所以心理学把它叫做通感,而修辞学则称为“移觉”,即感觉之转移。 二 一般认为,审美通感可分为感觉通感、表象通感和多重通感等三种。 (一)感觉通感 感觉通感就是不同感觉的相互转换。心理学认为,人的认识可分几个阶段,有感觉、知觉、表象、概念等等,感觉是最低级的阶段,所以感觉通感是最简单的通感,如视觉转触觉、视觉转听觉等。 视觉转触觉,如“泉清入目凉”。泉清是视觉的感受,凉却是触觉才能感受。这句诗是视觉通于触觉。又如“寺多红叶烧人眼”,红叶不会有热量,“红叶烧人眼”是不科学的,但从审美通感的理论讲,却合情合理,红叶似火,看上去好像有热的感觉。同样,李贺《蝴蝶飞》诗句“杨花朴帐春云热”的句子里,“春云热”也是由视觉转为触觉。 视觉转为听觉。朱自清《荷塘月色》中,“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和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同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由视觉中的月色,转为听觉中的名曲。杜牧《阿房宫赋》中的“歌台暖响”,是由视觉转为触觉,再转为听觉。贾岛《客思》中“促织声尖尖如针”是由听觉转为视觉。宋祁《玉楼春》中名句“红杏枝头春意闹”,苏轼《夜行观星》中的“小星闹若沸”,都是由视觉转为听觉。 (二)表象通感 表象通感是比感觉通感更高级、更复杂的一种通感。因为感觉是对事物比较简单、片面的认识,往往只认识到事物的个别属性,较难认识事物的本质属性和规律。所以运用感觉通感创造出来的形象虽然比较新奇,但比较简单,而表象通感就不同了。表象通感是表象的互相转化,而其表象是事物比较完整的全面的反映。因而表象通感创造出来的艺术形象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事物的本质规律,达到典型美。 表象通感又可分三种情况:第一种是听觉表象转为视觉表象。贾岛的诗“促织声尖尖如针”,针尖只能看到,不能听到,但它与促织的尖声类似,引起联想,产生通感。19世纪奥地利音乐评论家汉斯立克说过:“通过音乐的高低、强弱、速度和节奏化,我们听觉中产生了一个音型,这个音型与视觉印象有着一定的类似性,它是在不同的种类的感觉间可能达到的。正如生理学上在一定的限度内有感官之间的‘替代’,审美学上也有感官印象之间的某中‘替代’。”[3]他的所谓印象, 就是各种感觉的记忆表象。所谓替代,就是感觉的转移,“促织声尖尖如针”就是由听觉表象转称移到视觉表象。因为两者都有尖的特点,所以产生类似联想,引起通感。听觉与视觉的通感,是通感中最常见和最主要的一种,这是因为在人的多种感官中,视觉和听觉是最敏感、最细致,最丰富而又结合得最紧密的,是人类感官中最高级的感官,而嗅觉、味觉和触觉是低级感官。人的大脑贮藏感觉信息,80%来自视觉,10%来自听觉,所以俄国美学家车尔尼雪夫斯基在《艺术对现实的审美关系》一书中说:“美感是和听觉、视觉不可分离地结合在一起的。”法国象征主义诗人魏尔伦的诗句“白杨仍在诉无边的悲哀,喷泉仍在吐银白的呢喃”,法国另一象征主义诗人波特莱尔的诗句“回声渺茫如黑夜,浩荡如白天”等,都是听觉通于视觉。英国著名音乐家马利翁曾说:“声音是听得见的色彩,色彩是看得见的声音。”[4 ]这位音乐家道出了现实生活与审美感受中视觉与听觉相通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