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农与后殖民主义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象愚 北京师范大学

原文出处:
外国文学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1999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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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近十年关于后殖民主义的讨论中,法农的位置突显了出来,人们纷纷从文化和文学的角度讨论他的重要性,但从根本上说,法农是一个革命的政治家、社会科学家、哲学家、精神分析学家,在非洲和世界的政治和社会科学圈内具有比文学圈内更大的影响,有人曾说他的影响可以和马克思相比,(注:Lewis R.Gordon,etc ed,Frantz Fanon:A Critical Reader (Blackwell,Pub,1994),p.5.)这话当然不无夸张,但也可看出他作为一个政治家和社会科学家所具有的魅力。就总体而言,法农是本世纪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他是为第三世界的解放和自由而英勇战斗的斗士,是第三世界名副其实的代言人,正如萨特说的:“通过他的声音,第三世界发现了它自己,对它自己说话,”(注:参见萨特为《地球上不幸的人们》所写的序言,The Wretched of the Earth (New York:Grove Press Inc.1963),p.10.)法农所提出的问题跨越了许多政治和文化领域,在目前的后殖民主义思潮中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他的代表性著作有《黑皮肤,白面具》(1952)、《垂死的殖民主义:阿尔及利亚革命的第五年》(1959)、《地球上不幸的人们》(1961)和《为了非洲的革命》(1964)等。

      一

      弗朗兹·法农于1925年6月20日出生在法国海外省的马提尼克岛。法农的家庭属于这个加勒比海岛上中等收入以上的家庭,因为他的父母可以把子女送进法国公立学校读书,而当时有机会进学校读书的黑人孩子大约只占该岛黑人的百分之四左右。法农是这个黑人家庭中八个孩子的老五,也是其四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他从小聪慧贤达,具有极强的自制力。在公立学校读书期间,他结识了法国诗人、剧作家塞泽尔,十分崇敬他与桑戈尔等作家为恢复非洲黑人文化传统所倡导的“黑人性”文艺运动。他阅读了塞泽尔的《殖民主义话语》和《返乡札记》等充满反叛精神的著述,心中升腾起为黑人同胞的解放而奋斗的革命意识。

      1942年纳粹占领马提尼克岛,法农逃亡到多米尼加岛上,在那里接受了六个月的训练,然后参加了北非和欧洲的抵抗运动。大约两年后,他回到马提尼克岛,为作为共产党候选人的塞泽尔展开竞选运动。竞选运动之后,他利用提供给二战老兵的奖学金攻读医学,先打算学牙科,后改学精神分析学。在里昂学习的数年间,他编辑了学生小报,还写了三个剧本《平行的手》、《泪眼》和《密谋》,(注:按照法农自己的意愿,这些剧本始终未刊行。)并与一女子同居,生了一个孩子。1952年10月,他和在里昂结识的玛丽·约瑟芬结婚。他曾写信给桑戈尔,希望到塞内加尔去行医,但没有获得成功。1953年,他到阿尔及尔的布利达一儒安维勒医院任院长,治疗精神疾患。当时的阿尔及利亚是法国的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正在轰轰烈烈地展开,法农参加了那里的“民族解放战线”,利用自己的医院为该组织训练医务人员和战斗人员,从而成为这一组织的关键人物之一。从1956年开始,他全力以赴投入非洲反殖民主义的民族运动,开始出任突尼斯的《圣战者日报》主编,成为阿尔及利亚民族运动的主要理论家,1959年出版的《垂死的殖民主义:阿尔及利亚革命的第五年》立即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遭到了法国的查禁。法国仇视他,多次恐吓并企图暗杀他,但未能成功。他无所畏惧,依旧积极参加那里的民族解放运动。1960年,他受阿尔及利亚临时民族政府委派,出任驻加纳大使。就在他打算到古巴定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患了白血病。这时他加紧写作《地球上不幸的人们》,并请萨特为此书写了前言。他和萨特曾在罗马相会,长谈三日三夜。西蒙·德·波伏娃在《事态的力量》中记叙了他们的这次会见。后来,法农的病情恶化,被送到当时的苏联治疗,而苏联的医生们又建议他转院到条件更好的美国马里兰州。他自知病势沉重,来日无多,不愿死在当时还普遍对黑奴施行私刑的美国,加之安排他赴美的又是中央情报局,这使他更难忍受。到达马里兰州后情况果然不妙,他被阻隔在旅店达十日之久,等到开始治疗时,病情已经发生转化,终于医治无效,于1961年12月6日去世。他的遗体被运回他曾长期战斗过的阿尔及利亚,埋葬在战场上。就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他还在一封信中说,倘若我们不献身于一种事业,一种为人民、正义和自由而奋斗的事业,我们就活得毫无意义。

      二

      如果从历史的分期来理解后殖民主义、殖民主义和前殖民主义这些术语,那么,法农的创作在总体上基本属于殖民主义阶段的话语范畴,因为他的矛头是指向殖民主义、种族主义、帝国主义的。他所写的基本内容大体上可以归结为以下四点:

      第一,殖民宗主国对殖民地人民的压迫和掠夺是不会自行消失的,白人世界对所有有色人种世界的种族歧视和迫害同样也是不会自行消失的,殖民地人民和第三世界人民要想获得生存的权利,就必须揭竿而起,为民族解放而斗争;黑人、阿拉伯人和一切有色人种要想获得做人的自由和尊严、获得与白人平等的权利,也同样必须以革命的手段推翻白人的统治和奴役。在这一点上,他像列宁、毛泽东、卡斯特罗、格瓦拉、杜波伊斯、马尔科姆·X等著名革命家一样,主张用革命的暴力来反抗反革命的暴力。这是《黑皮肤,白面具》和《地球上不幸的人们》等著作中表达的一个中心思想。在《黑皮肤,白面具》中他明确地号召黑人起来造反:“我决不至于天真到相信诉诸理性和尊重人的尊严可以改变现实,对于那些在甘蔗园里苦苦劳作的黑人来说,出路只有一条:起来战斗。”(注:Frantz Fanon,Black Skin.White Masks.Tans.by Charles Lam Markmann(New York:Grove Perss,1967),p.224.)他相信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学说,指出被压迫者必须听从贯穿人类历史各个阶段的主导声音:重要的不是认识世界,而是改变世界。民族要解放,殖民地人民要翻身,就要“自下而上地改变整个社会的结构”,要由被压迫者取代压迫者,由被殖民者取代殖民者,这种“整体的、完全的、绝对的取代”应该是“被殖民者最低的要求”。(注:Frantz Fanon,The Wretched of the Earth,Trans.by Constance Farringion(New York:Grove Press,1963),pp.35-36.)这也就是说,要实现民族的解放和国家的独立,必须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必须由被压迫、被奴役的劳苦大众掌握民族命运和国家政权,如果国家政权掌握在民族资产阶级手中,那等于仍然掌握在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手中,所以,法农对亚非拉美的黑人兄弟说,我们要进行的革命必须是社会主义革命,否则,我们仍将被殖民主义者和帝国主义者击败。按照法农的观点,殖民地的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必须建立一种必胜的信念和自觉奋斗的意识,以有组织的革命斗争获取最后的胜利。他大声疾呼:“所有不发达国家的人民团结起来”,为实现社会主义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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