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707(2017)5-0028-05 “论”由“史”出。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不管是自觉还是不自觉,人们总是以一定的历史视角观察问题、提出论点。“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的基本问题,对这一问题,学界存在一些不同的见解。在这些相异见解中,往往可以发现看待思想政治教育的不同历史视角,可以发现“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与“思想政治教育史是什么”两个问题之间的一种对应关系。如果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与人类社会共始终,那么这种绵亘人类社会发展全过程的思想政治教育史观必然会催生最广义的思想政治教育本体观;如果将思想政治教育史仅仅视为中国共产党党史的一部分,相应而生的就会是适用于一定社会的狭义的思想政治教育本体观。基于此,笔者意在用马克思意义上的“自然历史过程”去理解思想政治教育这一社会实践活动的产生和发展历程,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中寻找思想政治教育出现的历史必然性,在思想政治教育的自身发展史中寻找其发展规律性,在思想政治教育的现阶段发展中寻找其现实特性,以建构思考“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这一问题的多维度的历史视角。 一、理解思想政治教育作为“自然历史过程”的问题域 马克思在德文版《(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说:“……这里涉及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不管个人在主观上怎样超脱各种关系,他在社会意义上总是这些关系的产物。”[1]84这里的“自然史的过程”是指,在自然的自组织运动过程中,虽然不存在预定的发展路径,却表现出不可逆的发展趋向。在这段话中,马克思提出了“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史的过程”的论断,指出了“人”作为人类社会的活动主体总是各种关系的产物,但马克思并没有对这些观点进行详细的论证,对于后来的研究者来说,虽然增大了理解文本的难度和分歧,但也提供了阐释理论、充实理解的空间。 对马克思意义上的“自然历史过程”进行解释时面对的关键问题是,在何种意义、何种程度上将人类社会的发展视作具有客观发展趋向的“自然历史过程”,这种趋向又会对人在社会发展中的主体性产生何种影响。针对这一关键问题大致具有两种不同的阐释路向:一种路向强调社会历史过程具有与自然历史过程相类似的总体发展趋向,即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这种观点走向极端就是“机械决定论”“经济决定论”,因其忽视人的主观能动性而被诟病;另一种路向关注人类社会发展中人的思想、观念、意识等主观能动性的作用,这种观念走向极端,就是质疑人类社会与自然界发展的共通性,质疑人类社会的发展有客观规律可言,进而放弃了唯物史观的基本立场。从理论发展的条件看,与单一的研究路向容易走向极端相比,两种对立观点的共存、交锋、融合,更有利于形成辩证、合理的认识成果,形成对“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这一论断的重叠共识。首先,马克思所建构的“社会历史过程”与“自然历史过程”的联系,其认识基础在于无论是自然史还是人类史,历史总是人的历史,是人对自然和人类社会发展的认识过程,而不是一个物理意义上时间的流逝过程。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人们发现“联系不断采取新的形式”的过程,就是“历史”不断生成的过程。[2]60因此,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发展虽然各有特点,但作为历史过程却有可类比性。其次,在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性和人的主观能动性之间,马克思意义上的“自然历史过程”所着重强调的无疑是前者,社会尽管是人类的社会,但不是人类主观任意创造的社会,而是与自然界一样,表现出客观的发展趋向和规律,表现为自然而然的发展过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将人类社会的发展视为一个“自然历史过程”。再次,对人类社会发展具有客观规律性的强调,并没有否定主体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只是对主体性的界限作出了规定。社会历史过程中的客观规律是在人的实践活动中得以实现的,没有人的选择和行动,社会发展的客观趋势就无从谈起。但是,人的主体性只能在一定限度内发挥作用,作为主体的人“只是一定的社会关系的产物,……只能提出自己有可能解决的任务”,作为主体的社会也“无法跳过自身发展中的历史阶段”。[3] 根据以上理解,用马克思意义上的“自然历史过程”考量思想政治教育这一社会实践活动,其问题域应当包括三个基本方面,一是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历史发展这一宏观的“自然历史过程”中是如何“自然而然”地、顺应社会发展客观趋向地发生的;二是思想政治教育自身的发展是如何体现“自然历史过程”中客观规律性和主体能动性的互动关系的;三是现实社会中的思想政治教育正处于“自然历史过程”的哪个发展阶段。为此,对这三方面问题的探究便构成了理解思想政治教育作为“自然历史过程”的三重维度。 二、人类社会发展史维度:“自然历史过程”意义上的思想政治教育 亚里士多德曾说:“我们如果对任何事物,对政治或其他各问题,追溯其原始而明白其发生的端绪,我们就可获得最明朗的认识。”[4]4理解“自然历史过程”意义上的思想政治教育,就是要把思想政治教育置于人类社会发展史的维度中,追溯其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什么时候、因何种需要、在何种条件下“自然而然”地产生。 历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现在对过去的建构。在当今社会,思想政治教育这种实践活动的存在是一个现实。在分析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必然性时,这个现实作为历史发展的客观结果,包含着丰富的信息,同时也提供了思维的起点。首先,呈现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在状态”——阶级社会中的一种政治实践活动,由统治阶级组织实施,采用教育的形式,对社会成员进行思想影响。这个“现在状态”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出现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其次,证明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在价值”——满足阶级思想统治、社会意识建设、个体意识发展的需要。这些需要是如何产生的,人们选择思想政治教育作为满足这些需要的手段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再次,揭示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现在条件”——统治阶级的思想统治意识、特定的教育内容、专门的教育机构、一定的教育受众。这些条件是如何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实现的,这种实现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马克思意义上的“自然历史过程”认为,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力是社会的基本矛盾运动,使这种动力得以发挥作用的是主体的社会实践活动。具体到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产生,这种矛盾运动和实践活动又有其具体表现。 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看,生产力的发展在扩展人类对自然的作用领域的同时,扩大了人与人的交往空间;在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细化了社会分工,定位了人们的社会角色;增加了社会财富的同时,形成了人与人之间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差异,在阶级社会表现为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分化。作为生产关系总和的社会经济结构必然需要与之相适应的上层建筑,以建立物质生产活动所需要的社会秩序。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人,在参与社会生活的过程中,同样需要社会秩序的保障。社会秩序的建立需要以一定程度的社会同一性为基础,但只要经济利益的分化导致价值观的多元,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就不可能自然而然地实现这种同一性,因此需要人为的建构。社会秩序的生产即广义的政治,有两种基本方式,一种是物质性政治,主要通过统治者建立的暴力机构维护秩序;另一种是精神性政治,主要通过精神文化、意识形态的力量维护秩序。“在任何一种社会条件下,利用精神文化活动在人们之中创造出内在的同一性,以利于社会秩序的生产,是政治活动难以避免的冲动,因为它比之政治活动直接以强制的方式去创造外部同一性要成本低廉得多,而且也往往有效得多。”[5]296在无法自然形成内在同一性的阶级社会,精神性政治的实施需要采取教育的手段,对人的思想进行有意识、有目的的影响,以形成政治共识,前文所描述的现实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就在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作用下自然而然地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