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全球家族企业在数量和规模上均有较大程度的增长。[1]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家族企业已逐渐成为民营企业的重要组成部分。[2]相比一般企业，家族企业因其独特的家族与企业双重特征，在确定企业目标导向时更为复杂。[3，4]学术界对家族企业目标导向这一话题也一直存在争议。有学者指出，家族企业会表现出如维护家族利益、提升家族企业声誉等更为强烈的非经济目标倾向。[5-7]也有观点认为，家族企业在关注非经济目标的同时，对企业经济目标尤其是短期绩效的达成情况也愈发重视。[8，9]有关家族企业目标导向的讨论与争议表明，关注家族企业目标对理解家族企业行为具有较为重要的意义。 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中国家族企业正在或即将步入代际传承的重要阶段。[10]据《2016中国家族企业健康指数报告》调查显示，截至2016年底，二代成员进入家族企业任职的比例占研究样本的60％以上，其中超过80％二代成员担任中高层管理职位，可见传承高峰期已然到来。那么，随着二代成员的进入，企业是否将继续保持原有目标导向？此时企业究竟会更加关注其经济效益，还是追逐除财务绩效外的其他非经济目标？企业将如何在二者之间权衡与取舍？这些均是值得业界和学术界深入思考的问题。目前已有许多研究者开始关注这些话题，针对家族企业目标导向的探讨也开始不断涌现，但已有文献多将家族企业中的“家族”视作一个闭合的整体，[11-13]认为所有家族成员在行为决策上是一致的，而将代际间差异考虑在内的研究并不多见，且多数文献忽略了二代成员在家族整体成员中的特殊性。①此外，对于中国的家族企业来说，外部制度环境对其产生的影响也不容忽略，市场环境的变化很有可能导致家族企业的结构、行为、目标导向等发生改变。就目前已发表相关研究来看，将制度环境作为影响家族企业目标导向的因素之一进行讨论的文献仍然较为缺乏。[14]因此，二代涉入后的家族企业在目标导向上会产生怎样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否会由其所处外部制度环境的动态变化而受到影响？均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综上所述，本文立足于中国家族企业代际传承现实，利用已有二代涉入的家族上市公司数据，选取家族企业的经济目标与家族和谐目标两个维度，探究二代成员的权力要素涉入程度与家族企业二元目标导向间的关系，同时将制度环境作为调节因素纳入其中。本文的创新之处如下：首先，考虑了一代成员与二代成员在思想观念和决策动机上的不同，将目光聚焦于二代成员的行为特征，探索二代成员的所有权和管理权涉入程度与企业目标导向之间可能存在的相关关系。其次，在家族企业目标导向的划分上，采用了“目标二元性”概念，选取经济目标与家族和谐目标作为家族企业的两类目标导向，结合已有研究选取变量对这两类目标导向进行衡量。最后，考虑了企业所处地区制度环境的动态变化对二代权力要素涉入程度与家族企业目标导向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本文的研究贡献有以下两点：首先，正如李新春等[9]所强调的，家族企业研究自开展以来数量众多，研究主题也越来越多样化，但对于家族目标的研究却一直未受重视，然而家族企业究竟追寻哪些目标、对各类目标的重视度有何差异？对解释家族企业行为逻辑具有重要意义。虽然近年来出现了许多关于家族目标的研究，如从目标的划分、重要性到对家族企业行为的影响等方面，却未能考虑家族企业所具有的一个重要特点，即子代成员的传承与交接对家族目标的影响。本文正是以此为立足点，对家族企业目标导向进行探究的同时，结合当前中国代际传承实践，考虑了二代成员进入对家族目标导向的影响，以期丰富家族企业代际传承及目标导向相关领域的研究，为关注该研究领域的学者提供思路。其次，已有研究证实家族企业目标导向众多，[4，6，8]本研究考虑了中国情境中“和谐”对于家族企业的重要意义，选取以家族和谐为代表的非经济目标，在学术研究方面充实了非经济目标导向相关研究。在实践层面，对于那些关注这两类目标且存在困惑的家族企业，本研究也有助于其对企业目标进一步的理解。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1.家族企业的目标导向 家族企业因其所具有的独特属性，在企业的日常经营过程中并非只存在单一的目标导向。[15]有学者运用利他主义、[16]社会情感财富、[17]情感价值[18]等理论或概念进行解释，指出家族企业可能出于确保企业顺利传承、维护家族社会情感财富、保护家族与企业的紧密长久关系等，除了关注一般企业较为重视的企业价值、经营绩效目标外，也会给其他非经济类因素较高的优先级。如Zellweger等[6]强调，非经济目标对家族企业具有重要作用，家族企业不仅注重维护家族利益或维护社会情感财富等类型的非经济目标，还注重维护家族企业公众声誉等非经济目标。谢宏等[19]也指出，家族企业在对自身目标导向衡量时，应当同时考虑家族企业的经济因素和非经济因素，对非经济类指标的关注更能够体现家族企业在文化、成长性等方面的特点。对于家族企业的目标导向包括哪些维度，Zahra等[20]从时域角度对家族企业目标导向进行划分，认为家族企业的目标包括短期和长期两种，其中短期目标是对企业短期绩效、盈利能力等方面的关注，长期目标是代际传承及对企业长期战略的规划等，研究结果表明，家族企业相比非家族企业具有更为明显的长期发展倾向。Le Breton-Miller等[21]进一步指出，家族企业应当具有同时兼顾短期与长期目标导向的意识和能力，并将这种能力命名为“多重时域性”。Lumpkin等[22]认为，家族企业在经营时不仅重视某个单一目标，也会将经济目标与长期存续等非经济目标置于同等地位。Kotlar等[8]发现，家族企业的目标导向兼具经济性和家族性两种特征，在代际传承阶段的家族企业，家族特征表现得更为强烈。窦军生等[23]认为，尽管一般企业也存在对非经济目标导向的关注，但家族企业通常会赋予非经济目标导向更高的优先级，尤其是以家族为中心的非经济目标，而这一情况在非家族企业中却较为少见。赵月皎[24]发现，当家族企业的经济目标未实现时，企业研发投入会被削弱，只有当企业的盈利目标达到预期后，家族管理者才会开始关注家族企业的控制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