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9866/j.cnki.cjxs.2022.02.006 英文原文题为“Narrative in the Anthropocene”，收入论文集《环境与叙事：生态叙事学新方向》(Environment and Narrative:New Directions in Econarratology)，由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出版社2020年出版，出版社社长圣菲利坡(Tony Sanfilippo)授权译者翻译成中文在《长江学术》发表，谨此致谢。同时感谢詹姆斯教授对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所提问题的悉心解答。詹姆斯是生态叙事学首倡者，她撰写的学界首部生态叙事学著作获国际叙事研究学会2017年度“珀金斯叙事研究最佳图书奖”。本文中英文摘要、关键词为译者所加。——译者注 研究者论及叙事与人类世时，方式不外有二，择一推进。一是采取环境人文学的主导方式：对话且将叙事视作环境危机的症结与出路所在。如瓦尔·普兰伍德(Val Plumwood)、黛博拉·罗斯(Deborah Bird Rose)、乌苏拉·海斯(Ursula Heise)等学者指出，我们讲述的涉及环境的各类故事在当下由环境恶化带来的挑战中至关重要。①《环境人文》(Environmental Humanities)创刊号就公开表明这一立场，编辑们在这一期中呼吁“改变当下的主流叙事”，推广“那些适应不断变化的世界现实的新叙事”。②这些学者指出，是时候改写故事，改变破坏性态度和行为了，正是后两种原因造成今天的局面。 扎眼的是，叙事研究学者缺席了这一讨论，人类世在他们的著作中几乎无迹可寻。这一现象或许与另一拨批评家的主张不无关联，他们将叙事与人类世以一种不大乐观的方式联系起来。如克莱尔·科尔布鲁克(Claire Colebrook)和蒂莫西·莫顿(Timothy Morton)等专注解构主义的文化理论家和文学批评家就指出，叙事是一种修辞模式，同我们当前的时代格格不入。③在《后人类的终结》(Death of the PostHuman)一书中，科尔布鲁克就提出叙事与人类视角密切相关，因此不足以表现当前环境危机中更广的时间维度与更宽的非人类概念。她指出，被气候变化定义的人类世“对人类的想象而言是灾难性的”④，因此，“它不应要求我们重回阅读、理解及叙事交流模式，而应从我们那种‘人性的，太人性的’叙事麻木中解放出来”。⑤莫顿在近作中同样指出，“全球变暖是人类世的表现形式，这一刻人类历史最终同地质年代交叠在一起”，而“哲学须加速让人类在思想层面适应这一新现实”。⑥被莫顿排除在外的是诸如叙事这样的艺术形式，其依赖于受人类范畴概念影响的稳定的世界，此种范畴如“在此”与“在彼”，“此时”与“彼时”。他推崇的艺术形式如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滴画(drip paintings)，此种画法挑战稳定性概念，转而强调分离性及人类在感知完整、稳定整体面前的无力。 笔者研究叙事与人类世的方法则提供了第三条路线——人类世究竟能给叙事研究带来什么，反之亦然。此方法思考何为人类世叙事理论，或构想一种叙事理论，其所关注的问题与当前时代普遍相关。⑦因此，人类世叙事理论要纠正两大偏颇：一是环境人文中叙事理论的缺失，尽管学者们一直认为叙事作品与讲述行为应当且必须在当今的环境保护主义中发挥作用；二是叙事研究中全然缺少对环境问题的关注，更不必说对人类世与气候变化更为具体的探讨了。此种理论建构也要纠正业已存在的矛盾之处，如笔者在前文指出的，即人类世的境况既因叙事产生也因叙事而缓和，且难以被讲述。笔者深入思考了与我们当前新地质时代相关的思潮与论争，特别是那些同叙事时间与空间以及叙事生产与阐释的过程相关的理论——进而预设其在叙事理论中可能的对应点。因此，笔者的主要目的并非分析单个涉及人类世或全球气候变化叙事作品的优劣，也不是要确定“人类世叙事”或“气候变化小说”(cli-fi)所具备(或缺乏)的参数规范。相反，笔者整合了当前较为零散的环境人文与叙事研究的交叉对话，进而提出“人类世叙事理论”，或称一种叙事理论，其所关注的问题与当前时代普遍相关，进而探究叙事与人类世如何相互渗透与影响。 此番探究叙事与人类世的联系则提出了如下问题：叙事如何帮助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看待人类世？叙事如何为我们提供可靠的语境，进而借此探究人类以自己的想象创造并栖居世界的方式？解读地质层、年轮和冰芯等本身就是一系列事件的物质呈现(material representations)过程如何挑战我们最基本的叙事与叙述概念？与人类世相关的时间与空间新概念如何丰富叙事的时空模式？与人类世相关的集体叙述主体对叙述分类有何启发？确实，人类世如何辅助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看待叙事？它如何催生出与传统叙事形式不同的新结构？ 人类世叙事理论探讨与我们所处的新地质时代相关的各类思潮与论争，预设其在叙事理论中可能的对应点。它以人类世的透镜考察叙事形态，进而优化理解叙事产生意义的方式，涵盖所有存在及可能的叙事。通过整合与新时代相关的思潮，提出更加多样的术语来分析人类世的具体叙事作品，此种研究叙事与人类世的方法会让叙事的普遍模式更为丰富。通过追溯二者的相似之处，这一理论为人类世的叙事——为叙事作为新时代占主导的修辞模式正名。与其他学者的论点相对，笔者主张通过研究叙事，我们能更好地理解当前的世界状态及我们同它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