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柯“诗性智慧”说与浪漫主义文学观

作 者:

作者简介:
叶淑媛,兰州文理学院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叶淑媛(1975- ),女,甘肃西和人,兰州文理学院文学院副教授,博士,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学和中国现当代文学。

原文出处:
百色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维柯思想的核心概念“诗性智慧”在文艺学中可看作是艺术想象。他对诗性智慧的阐发中指出想象是诗的本质,具有独立的地位,并联系古代语言的起源、神话的本质等在宽广的视野中论述了艺术想象的心理机制及其情感性等特点。维柯对想象的重视和阐发在其时代表了一种新的文学观念,提出了新的诗学原则——想象的原则。由此出发,维柯建立起自己的诗学新体系。维柯的诗学是浪漫主义美学的先声和组成部分,对此后的浪漫主义文学运动有着深远的影响。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19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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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C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233(2018)04-0026-07

       想象是人类最古老的思维方式,它与文学艺术有密切的联系,不过长期以来,西方对想象的认识通常与哲学上的认识论联系在一起。而且在18世纪经验主义哲学兴起之前,想象被作为一种低级认识长期受到压抑和排斥,或者对其有矛盾的看法。在文学艺术领域,想象得到重视要归功于19世纪浪漫主义美学思潮的对想象高扬。而维柯的《新科学》对诗性智慧的推崇,既是经验主义哲学的组成部分,也是浪漫主义美学思潮的先声,对于肯定想象在人类认识世界和文学艺术活动中的重要作用有重要的意义。

       长期以来,学界在讨论《新科学》的美学思想时,经常将诗性智慧等同于想象。那么,如果诗性智慧就是想象,想象这个概念早已有之,维柯为什么不直接以想象来言说自己的思想,而要创造“诗性智慧”这个词语来建立自己的学说呢?我想这是因为想象这个概念大多时候指向哲学认识论意义上的感性认识的一种方式,也更多地与文学艺术创作中形象思维相关。而维柯主要的兴趣在于对原始思维和原始文化的研究,他的诗性智慧的概念中包括了惊奇、隐喻、换喻、转喻、提喻、想象、象征、变形、回忆、联想等诸多心理机制和内涵。虽然这些内涵都与想象的思维机制有关,即人在头脑里对已储存的表象进行加工改造形成新形象的心理过程,但单独用“想象”及其相关的其他词汇都不足以完全地表达维柯的思想。而且,在维柯的时代,不论理性主义者笛卡尔等人,还是经验主义者培根等人,都对想象有立足于各自的哲学认识论的描述,并且对“想象”报以憎厌和贬低的态度。维柯的“想象”的含义与他们的看法不尽相同,维柯不想用“想象”这个被时人蔑视的概念从而避免让自己的学说一出现就被厌弃。这些应该都是维柯创造“诗性智慧”这个词语来表达他的新学说的原因,这个词语也更加符合他对原始思维和原始文化创造机制的强调,他把原始人(民族)都称为诗人,“诗人”即创造者,他们以诗性智慧创造了文化,诗性智慧是以隐喻和想象性的类概念为特点的创造性思维。

       从文学艺术的创造机制来看,维柯说到诗性智慧的两个主要特点——以己度物的隐喻和想象性的类概念,都触及到了文艺心理学中关于艺术想象的规则。而且,维柯探讨诗性智慧时对想象及其情感性的高度重视,触及到诗的起源、本质和特征,把握到了艺术的特征,对于我们理解文艺的本质,理解文艺的情感性和形象性等问题,都有重要的意义。所以,从维柯的美学和文艺学思想来看,我们可以把诗性智慧等同于艺术想象来论述维柯的诗学观念。而且,维柯也用想象这个概念来表达自己的诗学观点。维柯在1725年致盖拉多·德衣·安琪奥利的信中认为,想象是来自人的肉体的功能,是诗歌创作的主要特征,他说:

       阁下所处的是一个被分析方法搞得太细碎、被苛刻标准搞得太僵滞的时代。使这个时代僵滞的是一种哲学,它麻痹了心灵里一切来自肉体的功能,尤其是想象;想象在今天被憎厌为人类各种错误之母。换句话说,在阁下所处的时代里,有一种学问把最好的诗的丰富多彩冻结起来了。诗只能用狂放淋漓的兴会来解释,它只遵守感觉的判决,主动地模拟和描绘事物、习俗和情感,强烈地用形象把它们表现出来而活泼地感受它们。[1](P24)

       在这里,维柯所说的想象的肉体功能,完全等同于诗性智慧的以己度物的隐喻。所以,克罗齐认为维柯反对所有他以前的诗学理论,提出的新的诗学原则,就是想象的原则,并建立起维柯自己的诗学新体系,也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

       一、维柯的想象理论和新的文学观念

       维柯并没有专门论述艺术想象理论的专著或者专章,但《新科学》一书处处闪现出艺术想象的思想火花。

       首先,想象是诗的本质,具有独立的地位。维柯直承英国经验主义美学家,特别是培根对感知、幻想、想象投以极大关注,但维柯不再把想象看成单纯的个人经验,而是放在人类活动历史的最早阶段——神的时代考察,视之为人类活动的最初形式之一,把想象作为原始初民的“诗性智慧”核心,明确指出原初人类诗性智慧充满了想象力。“这些原始人没有推理能力,却浑身是强旺的感觉力和生动的想象力。这种玄学就是他们的诗,诗是他们生而就有的一种功能(因为他们生而就有这些感官和想象力);他们生来就对各种原因无知。”[2](P182)“原始人在他们的粗鲁无知中却只凭一种完全肉体方面的想象力。而且因为这种想象力完全是肉体方面的,他们就以惊人的崇高气魄去创造,这种崇高气魄伟大到使那些用想象来创造的本人也感到惶惑。因为能凭想象来创造,他们就叫做‘诗人’,‘诗人’在希腊文里就是‘创造者’。”[2](P182)他们以诗性的逻辑来认识和解释世界,原初人类的生活、习俗、观念都由这种诗性智慧创造出来,原初的社会也就充满了想象。维柯在这里所说的“诗人”虽然是泛义上对原始人整体的称呼,但他强调正是由于想象力而创造了诗性文化。而“诗人”的希腊文原意是“创造者”或者“制作者”,表达了原初的人对神圣事物的想象性推测,所以原始人又称为“神学诗人”。维柯对想象的重视是他对美学的重要贡献。诚如吉尔伯特和库恩所指出的:维柯在美学上的突出贡献在于,解放了想象力,认为想象力不是其他任何事物的女儿或仆人,侍从,而是一种独立存在、拥有独立价值的能力,并提出了相应的发生学方法并加以论证。所以,《新科学》的出现,在十八世纪初期的南欧,是想象理论方面的伟大事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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