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一种审美生活方式

作 者:

作者简介:
吴圣刚(1962- ),男,河南遂平人,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文学研究,河南 信阳 464000

原文出处:
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文学是人类生活的派生物,定性文学应该从人类生活的发生过程,从文学起源和发展的历史,特别是注重从精神层面、行为指向和实践意义的结合上把握文学的本质特征。文学的实践意义是我们试图确立的考察和研究文学的重要维度,从这一维度出发,它使我们认识到,文学的各种概念化的解释都难免简单化、机械化,真正富有阐释力的应该是从实践意义上对文学行为目的的一种表达,这就是:文学是人类的一种审美生活方式。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15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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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0964(2015)04-0128-05

      毫无疑问,文学与时俱进地呈现着一种变化的状态。虽然我们毫不动摇地坚持用“文学”这一概念概括着一种存在,但仍然无法避免人们产生疑问:文学是什么?何为文学?文学是什么和何为文学好像是一个问题在提问方式上的倒置,但实际上两种提问方式的差异可能隐含着本质上的差异。能够满足前者的答案是概括的、集合概念,后者则可能是单个的概念,这样二者就可能存在着类和属的关系。然而,在问题面前,真正给予符合实际、符合知识谱系、符合形式逻辑的回答确乎不是简单的事。因为被我们今天称之为“文学”的东西经过数千年的嬗变,只能把大浪淘沙中没有被掩埋的、涌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些“沙子”纳入到文学的范畴;更因为人们从来就非常热衷于对关于被我们称为“文学”的东西的命名和定性,所谓“文学生命说”“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是人学”“文学是审美意识形态”等等,绝不能说没有触及文学的基本属性问题。但是,通过正反两方面的审视,我们会发现它们的片面性、局限性。说到底,文学是人类生活的派生物,定性文学应该从人类生活的发生过程,从文学起源和发展的历史,特别是注重从精神层面、行为指向和实践意义的结合上把握文学的本质特征。回归文学的原生态、还原文学的原本面目,有利于发现文学与人类生活的全方位的联系,有利于摆脱原有概念和理念的束缚,建立基于我们自己感受经验的对文学的“中国式现代理解”[1]。其中,文学的实践意义是我们试图确立的考察和研究文学的重要维度,从这一维度出发,我们认识到,文学的各种概念化的解释都难免简单化、机械化,真正富有阐释力的应该是从实践意义上对文学行为目的的一种表达,这就是:文学是人类的一种审美生活方式。

      一、感性理解的文学

      如果我们不再严格按照文学研究既定的套路和范式去研究问题,那么就可以解放思想,以另一种方式进入文学,幸临文学现场以真切的感官感受文学的原生状态。我们假定今天被称为“文学”的东西暂且尚未命名为文学,并且文学对于人类的作用、价值、意义也没有得到阐释,完全凭着自己天然的感觉感知文学,判断文学,定性自己的喜好,那么文学是什么呢?文学可能是能够让人吼、让人叫、让人哭、让人笑、让人放歌、让人诵唱、让人呓语、让人遐想的东西。因为“吭育”“吭育”并不是自觉喊出来的,劳动号子、船工号子、山歌、田歌等也并非生产活动的必需,但它们不是自然界制造的现象,而是人类生存活动创造的成果。重要的是,这些非人们生存必需的东西能够让人获得某种愉悦、释放、表达,甚至产生某种相关联想,朴实、单调、乏味的生活活泛出一些灵透、乐趣,这自然在人的生理机制和心理机制上得到认同,于是,人的生产活动增加了新的内容,非实用的需求“吭育”与实用的劳动同样被赋予了某种合理性,含有某种目的的重复制造、重复享用就成为可能。正如劳动创造了人,劳动也创造了实物之外的意义形态。

      一般而言,自然在人的感知中呈现为实物世界。然而,实物世界的自然是变幻的,自然物象背后存在着玄机,有时候是实在的,有时候是虚幻的,譬如太阳的出入、阴阳的盈亏、生命的轮回、万物的荣枯等,人的感知方式由实感向虚感发生变化。在中国,夸父逐日、女娲补天、嫦娥奔月、愚公移山等实际上反映着华夏民族对自然的感知方式。夸父以逐日的方式求虚,意欲穷究日出日落其中的隐秘;女娲补天隐含着对上天暴雨倾盆而无法遏止的一种忧结;嫦娥奔月则寄予着人们翱翔天宇的梦想;愚公移山寓意现实与人愿之间的矛盾所激发出的人的一种信念。这种想入非非的不可为之事肯定不是芸芸众生的选择,但绝对是许多人的向往。为什么人们会产生这样的梦想和向往?因为自然界(包括此后的社会生活)是由虚实两个方面组成的,这种实和虚即为事物的道和理。人类是循着对真实存在的实感进入世界的,但与真实存在同时存在的虚化世界也进入了人类的感知视野,而人类是有能动性的,虽然虚化世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状态,但人是可以感知的,而且人们完全能够在感知的基础上通过自己的想象拟化出一个虚无的世界。所以,回归到夸父的思维,太阳的强力光照和漫漫长夜中的逃离都是一个巨大的悬疑,夸父的逐日行为既是求证悬疑,也是追求另一种生活的冲动。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不仅仅是人类的感知方式发生了变化,更重要的是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实在的生活为人类所需要,虚化的生活也是人类的一种需求。需要指出的是,人的这种虚化的生活需求不完全是一种理念,它包含着一种完整的可感的生活图式,人们可以把它描摹、勾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甚至可以称得上人类的另一种“真实生活”。

      之所以称之为另一种“真实生活”,是因为表明这种虚化的生活并非与人的实在生活毫无关联,它是自然造化和社会生活的衍生,甚至可以说是人的社会生活的翻版。所以,这是一种虚构的真实,是一种由“真实”的物象构成的虚化的世界,而且这种虚化的世界可以极大弥补和丰富人的实感世界的不足,让人类的生活发生了一种可能性的延伸。为什么人类自古至今愈来愈钟爱于这种虚化的世界,是因为实感世界存在着丑陋、不足和缺憾,人们总是希望以这种虚化的世界抚慰人生的缺憾。不管我们对这种虚构的真实是否称之为“文学”,它都是一种客观存在,是人们有意精心培育着的一种东西。我们必须承认,这种虚构的真实不是货真价实的、地道的实物世界,它与现实是有距离的。但是,虚构的真实是由实物世界的基本要素构成的,在感知意义上具有了实物世界的替代属性。所以,文学中这种虚构的真实具有两个明显的特征,一是不一定可为,即不一定能够让人们完全按照真实世界和现实生活的逻辑去实践,并现实地转化为人们的实在生活。二是物象是构成虚构真实的基本元素,正如物象是构成现实世界的基本元素。这意味着,这种虚构的真实也是一种可感的“世界”,是一种能够与现实生活相比附的、能够在人的意识层面“还原”、解说生活的“真实”存在,而不完全是一种理念,一种抽象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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