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典教学的价值与困境

作 者:

作者简介:
宋德发(1979-),男,安徽庐江人,文学博士,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比较文学、高等教育研究,湘潭 411105。

原文出处:
现代大学教育

内容提要:

元典教学是一个极具价值的教育思想,它让人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该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元典教学不仅具有长期效应,其短期效果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但教师元典素养的欠缺和学生元典素养的薄弱,让元典教学不可避免地陷入困境。作为教师,有些我们无法改变,有些却可以立刻去改变,比如轻视教学的态度和漠视元典的眼神。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10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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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610(2010)02-0035-04

      雅斯贝尔斯提出,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200年间,尤其是公元前500年左右,是人类发展的“轴心时代”,亦即各大文明的原始积累期和重大突破期。在此期间,人类的伟大精神导师们,如古希腊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古印度的释迦牟尼,以色列的犹太教先知,中国的老子和孔子等相继诞生。承载他们智慧和思想的典籍便构成各个文明的文化元典。

      “元典”不仅仅是经典,更是经典中的经典,是最基础、最重要、最核心、最具本体性和原创性的经典。他们塑造各个文明的文化传统,并对人类后世的生活产生深远的影响。所以说,无论对于古人还是今人,元典都具有不言自明的价值。而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也认识到,对元典的背弃正是当今学术大师消失、大学生整体素质滑落的罪魁祸首之一。因此,让元典在课程设置和人们的日常阅读中获得应有的位置,是当前教育改革的方向所在。

      一

      著名俄罗斯文学研究专家、湘潭大学资深教授张铁夫先生常常自谦地说:他们这一代学者有一个很大的遗憾,就是阅读古代文献的能力与前辈学者有较大差距。张铁夫先生出生于1938年,他所说的前辈学者实际上是指有“五四背景”的这一代人,遥远一点的有钱钟书、季羡林等,近在身边的有湘潭大学中文系“三老”——姜书阁、羊春秋和萧艾。他们之所以成为公认的学术大家,是因为拥有深厚的国学功底和西学底蕴。

      前辈的自我批评让我辈更加汗颜。张铁夫教授是俄语系科班出身,受益于当时的教育体制和自我的努力,同时修炼出深厚的中国文学修养,这也是他跻身一流翻译家和俄罗斯文学研究权威的秘诀所在。反观现在诸多年轻的“学术菜鸟”,出生中文系的外语不敢恭维,出生外语系的中文更是糟糕,因此在学术研究上举步维艰也是自然的。通过反思失败者的教训和总结前辈成功的经验,可以推测,阅读元典的数量和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个体学识的厚度、视野的广度和思想的深度,或者说,决定一个人在学术道路上究竟能够走多远。

      阅读元典其实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甚至是“活到老,学到老”的一项事业。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从理想的角度来说,元典阅读应该开始于蒙童时代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诵读,然后贯穿到一生的学习过程中。我们在本科生、硕士生,甚至博士生教育中倡导元典教学,已经有些“亡羊补牢”的意味。然而,“补”总比“不补”要好,这种短时间的“恶补”固然很难造就下一个钱钟书,但对于每位个体来说,其积极的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近几年,一些有远见的教育工作者在学科或学校范围内尝试元典教学,获取一定的经验。如中南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极为重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元典阅读,2009年度,仅《论语》讲读就达96个课时。四川大学文学院也大力提倡元典教学,曹顺庆教授不仅在《高校中文学科课程设置之我见》[1]、《“没有学术大师时代”的反思》[2]、《中外打通培养高素质学生》[3]等文章中呼吁重视元典,更是在研究生教学中开设“西方文论”、“中国古代文论”和“十三经”等三门元典解读课。

      曹顺庆教授力主“西方文论”要能细读原文,“中国古代文论”可以背诵原文,“十三经”至少熟读原文[4]。虽然笔者本科读的是中文专业,后来又获得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学位,但很惭愧地说,对这三门课程的了解还处于入门的水准,而国内像笔者这样的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恐怕还不止一个。由于时间仓促和用心不专,笔者在听完这三门课后,元典素养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提升,但是,能够感觉到眼界在瞬间被打开,对元典的志趣也被激发出来。更重要的是,这促使笔者清醒地意识到,不要说做比较文学研究,就是从事一般学科的研究,要想抵达更高的层次,只能老老实实地返回中外元典。

      二

      阅读元典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投资长,见效慢”,有种“得不偿失”的感觉,相反,它不仅长期效应可以预料,短期效果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远一点的案例,可以追溯到现在大学的最佳榜样——西南联大。他们的西方哲学史课程,并不像如今的“史类”课那样泛泛而谈上下五千年,而是要求学生细啃《理想国》等元典,后来“啃”出很多享誉中外的哲学家,如汪子嵩、张世英等。张世英这样回忆:“我转入哲学系后念的第二本原著是柏拉图的《理想国》,这是南开大学文学院长、美学家冯文潜先生(字柳漪)在讲授西洋哲学史课程时要求我们必读的书。柳漪师特别嘱咐我:‘要熟读柏拉图的《理想国》,这是西方哲学史上最最重要的必读之书,要像读《论语》一样地读。’做学问,首先要打好基础,熟悉原著,西南联大的老师们似乎都强调这一条。”[5]当然,近在身边的事实更富有说服力。川大的博士生在三门元典课的指引下,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细读或背诵重要的篇章,在此基础上,才发挥研究生的“研究”特长,追求理论上的提炼和升华。一个学年下来,每个人都“痛并快乐着”。有许多原本学外语的博士生很得意地说,回工作单位后,可以到中文系去开设“中国古代文论”了;而一些原本学中文的博士生则豪言,毕业之后,要去英文系开讲“西方文论”。这样的自信显然是有依据的:想一想,在如今的大学讲坛,讲授“中国古代文论”的又有多少能够“亲自”背诵原文的?主讲“西方文论”的又有多少细嚼慢咽过原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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