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9)04—0228—06 文学研究是一项复合型的工作,它除了要研究文学和文学所涉及的若干方面之外,本身也包含了若干方面。当研究一部具体的文学作品时,注重其中的修辞表达和注重其中蕴含的思想观念就处在不同层面。当研究越来越专业化、体制化之后,这些层面的梳理就越发有必要。实际上,同样都是要考察诸如小说《红楼梦》的读者接受问题,政府部门、书商和纯粹的学术研究就处在不同层面,政府部门考虑的是社会效应,书商关心读者消费的状况,而纯粹的学术研究才是把其中的审美问题作为主要的思考对象。 在一个比较宏观的角度看,文学研究的多个层面还包括了更为丰富的东西,即文学不是简单的作为一个固定的对象,它的内涵和外延都是游移的。当研究工作把关注点聚焦到“文学”时,其实不只是针对对象的,它还有关于文学的一些认识前提。结构主义诗学家乔纳森·卡勒认为,“文学研究的出发点并不仅仅是语言,特别在今天,它是一套印刷成书的写成的文本”①。如果卡勒此说是针对新批评等文学研究类别提出的,认为仅仅对文学最直观、最直接的层面进行分析并不能对文学有全面的理解。其实“一套印刷成书的写成的文本”,这里有文本规则问题、出版发行体制问题、作为书的阅读要求和惯例问题,等等。在这多方面的综合情况下,我们需要对文学的多个层面进行多方位的研讨。概括起来看,文学研究应该触及到文学的实体、想象和体制三个层面。 一、文学研究的实体层面 文学研究的实体层面是一个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可能相当复杂的问题。文学的实体是什么?一般人可能不会想到关于文学的抽象定义,当面对“文学是什么”的问题时,他们会指认那些印刷出来的被称为文学的书籍,可是,当我们把目光对准这些书籍时,无论多么仔细地分析,也不可能看到其中的“文学”,我们不能像化学分析仪那样从任何指定的文本那里可以准确地明白无误地指出文学的所在。实际上,文学不是一个离开了人或者离开了特定的文化还存在的概念。 不过相对说来,文学研究中的某一部分可以充当实体层面。它包括文学的版本研究、作家的生平考证、作品流通状况的统计分析等。在这一层面的研究中,研究结论体现为可以量化、可以精确地指认这样一个范围。不过,当可以“精确”作为一个标准来推行的时候会遇到一些难题。我们可以说某一文学版本的年代,可是这属于一个推论,虽然从材料角度可能做到,但是材料的真伪可能有疏忽,差之毫厘,就会谬之千里。福科曾经对于作者文本的关系进行了深入思考,他写道: 假定我们是在谈论一个作者,那么他写的和说的一切,他所留下的一切,是不是都包括在他的作品当中?这既是个理论问题又是个实际问题。例如,如果我们想出版尼采的作品全集,我们在什么地方划定界限?毫无疑问,一切东西都应该出版,但我们能对“一切东西”的含义一致吗?当然,我们会包括所有他本人出版的东西,以及他的作品的手稿,他的警句安排和他页边的注释与修改。但是,如果在一本充满警句的日记里,我们发现某种参照符号,某种关于约会的提示,某个地址或一张洗衣账单,那么这其中什么应该包括进他的作品?一个人在他死后会留下千百万线索,只要我们考虑一部作品如何从千百万线索中提炼出来,这些实际的考虑便无休无止。② 这说明不是“精确”在计算时难以达成,而是在量化之前需要有一个性质认定,而在性质认定时就可能有难以定夺的状况,因此接下来的量化的精确就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作为实体的文学当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即说到文学我们的头脑里往往就会唤起对于一些具体的文本的印象。不过和“精确”方面的症结相近,文学作为实体还是有其需要面对的问题。美籍华人学者叶维廉先生曾指出,在文学阅读中,“我们读的不是一首诗,而是许多诗或声音的合奏与交响”③。“一首诗,不是留一个简单的字条:‘你走了,别忘了我啊’那样单一的传意。文、句是一些跃入庞大的时空中去活动的阶梯。诗不是锁在文、句之内,而是进出历史空间里的一种交谈。”④ 当我们把文学理解为就是那一篇篇具体的文本时,关于文学的审美的属性就难以考察;而当我们要超越文本限制,要“进出历史空间”来理解具体文本中蕴含的更大的信息量,则就不能只是说文本,而是把文本和文本所处的历史的文化的语境联系起来。这种联系在理论上是可以有多种途径和方式的。由于不能从数量上规定有哪些不同的途径与方式,就只能说文学在实际的面对中会有多种不同的显现。 文学有文本的实体,但是又不能仅从实体的角度来看待,甚至哪些文本是文学哪些则不是也不能划出一条明确的界限。譬如“唐宋八大家”的散文在当时属于学文的基础材料,可是今天看来,其中有些部分是有文采的政论文章,不是狭义的、严格意义的文学。反过来,即使有些文学作品是严格意义的文学,可是也不妨从文化、政治、民俗、宗教等非文学的层面来看待,而且它的影响力可能也更体现在这些非文学的方面。因此,文学的实体主要作用在文学研究基本面的确定,而具体研究中这种实体的规定性并不重要。同一文学文本可以在研究中被不同角度地理解,这种情况就导致了文学研究的对象一致,但出发点不一致的情形。作为实体的文学文本对于研究的走向不具有决定性影响。这与一般的消费研究比较接近。波德里亚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