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手稿》与新教育观的萌芽

作 者:

作者简介:
任钟印,男,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全国教育史研究会常务理事。有《世界教育名著通览》(主编)、《外国教育通史》第三卷(分卷主编)等著作出版,另发表论文、译文数十篇。

原文出处:
湖北大学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1996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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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要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即《巴黎手稿》,广泛论述“人的问题”,其中许多基本观点,孕育了马克思后来的教育观,是马克思教育思想的萌芽。马克思关于人的教育思想萌芽与费尔巴哈、黑格尔的人论明显不同,主要反映在“个人与社会”、“能动与受动”、“主体与客体”、“人的原始差别”、“性善与性恶”、“理论与实践”等方面。研究这些问题,对于理解马克思的新教育观的形成过程,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 马克思 《巴黎手稿》 费尔巴哈 黑格尔 人性 教育观

      马克思的早期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于1932年首次在巴黎被发现,所以这个手稿又被称为《巴黎手稿》。手稿主要是对国民经济学[1]和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的初步批判,没有直接涉及教育问题。但是关于“人”的问题是手稿论及的中心问题,其中许多基本观点,是马克思后来的新教育观的萌芽。研究手稿中的新教育观的萌芽,对于理解马克思的新教育观的形成过程,具有重要意义。

      一、《巴黎手稿》与异化劳动

      从1841年到1845年,是马克思的思想急剧发展时期,是马克思从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哲学立场转变到历史唯物主义立场的关键时期。1841年,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一书的出版,震撼了德国思想界,恩格斯后来回忆说:“这部书的解放作用,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想象得到。那时大家都很兴奋:我们一时都成为费尔巴哈派了。马克思曾经怎样热烈地欢迎这种新观点,而这种新观点又是如何强烈地影响了他。”[2]

      在这部著作中,费尔巴哈把上帝还原为人,把神学还原为人本学,他证明上帝的本质不过是人的本质的自我异化,在做完这一切以后,费尔巴哈宣称,他的哲学改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马克思却认为,主要的任务费尔巴哈还没有完成,因为,“彼岸世界的真理消逝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于是对天国的批判就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就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就变成对政治的批判”[3]。费尔巴哈过多重视自然,过少重视政治,他不可能从对宗教和神学的批判转到对政治和法的批判。接力棒传到马克思,这一任务便历史地落在马克思的肩上。1843年马克思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便是这方面的重要成果。

      当然,在此以前,马克思早已开始对现实的政治进行尖锐批判。但是,对政治和法的批判还不是对“尘世”的彻底批判,因为政治和法不过是尘世的上层建筑,批判政治和法,还没有触及尘世的基础,而政治和法只是从这个基础上产生的。所以,在1843年,马克思还不是无产阶级的思想家。1843年末到1844年初,马克思已完成从唯心主义到唯物主义,从民主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转变,但是他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尚处在形成过程中。一方面,他已在许多方面超越了黑格尔和费尔巴哈,提出了一系列历史唯物主义的初步观点;另一方面,他又带有明显的黑格尔和费尔巴哈思想的痕迹。经过一年的探索和思考,到1845年春天,马克思终于最后摆脱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影响,走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

      恩格斯说:“当我们(恩格斯和马克思——引者)1845年春天在布鲁塞尔再次会见时,马克思已经从上述基本原理出发,大致完成了发挥他的唯物主义历史理论的工作。”[4]马克思自己也说:“当1845年春他(恩格斯——引者)也住在布鲁塞尔时,我们决定共同钻研我们的见解与德国哲学思想体系的见解之间的对立,实际是把我们以前的哲学信仰清算一下。这个心愿是以批判黑格尔以后的哲学的形式来实现的”[5]。这一清算工作的成果就是《德意志意识形态》。它标志着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基本形式。

      由此可见,1844年的《巴黎手稿》是马克思主义形成过程中的产物,它的特点是过渡性。它既有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影响,又已超越他们;既已接触到历史唯物主义的某些基本观点,又还不是成熟的科学理论著作。这种新旧杂陈、瑕瑜互见的特点,是历史转型时期一切进步思想的不可避免的共同性。

      对《巴黎手稿》的历史意义的评价,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中有两种颇有影响的观点值得一提。一种观点认为,《巴黎手稿》是马克思的成熟著作,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以后的著作是从《巴黎手稿》倒退,应该回到《巴黎手稿》的立场,即回到青年马克思。另一种观点认为,《巴黎手稿》和马克思以后的著作是一脉相承、前后一贯的。持这种观点的人津津乐道《资本论》和马克思其他经济学著作中的异化劳动,抹去剩余价值学说的光辉。这两种观点都是各取所需,没有对《巴黎手稿》作客观公正的、历史的分析,它们的共同之处是既抹煞《巴黎手稿》中的旧痕迹,又否定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这两种观点都阻碍人们对《巴黎手稿》作正确的理解。

      前面说过,马克思从费尔巴哈的宗教批判出发,进一步发展到对政治和法的批判。在1844年又更进一步,从对政治和法的批判发展到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基础的批判,从经济生活中寻找社会历史现象的终极原因。这样,马克思就找到了进入历史唯物主义殿堂的大门了。《巴黎手稿》是马克思从政治和法的批判转到批判尘世的经济基础的初步成果。这个手稿反映了当时各种思想成果的综合、改造和发展: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恩格斯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启示、亚当·斯密等经济学家的成果、空想社会主义思想,黑格尔使经济现象哲学化的努力以及时人对异化现象的某些表面描述,等等。马克思在汲取这些思想成果中的有益成分的基础上,力图揭示私有制的本质及其历史命运,阐明社会历史发展的原因和动力,尤其是对争议颇多的“异化劳动”问题都作了唯物主义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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