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创作,特别是历史题材的文艺创作总是以一定的历史观念为指导的,同时总是体现出一定的历史观念的。因此,坚持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历史观点,对促进历史题材的文艺创作的繁荣和健康发展,提升历史题材的文艺作品的思想文化品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超前和滞后 当代中国的历史状态和已经跨向后工业社会的发达国家的历史状态存在着明显的时代反差和历史错位。从总体上说,超前的后现代主义和滞后的前现代主义并不适合于发展过程中的当代中国的现实。后现代主义作为极度发展的后工业社会的文化思潮,多半关注物质力量、权力关系、科技理性,甚至启蒙理性对人的压抑和束缚,从而对历史往往采取一种非历史主义的态度,或诅咒历史,或消解历史,或肆意把历史碎片化、无序化、边缘化,再按照自由主义和怀疑主义原则,通过语言手段重塑历史。而超前的后现代主义无视资本主义历史发展的两面性,只盯着其压抑人和异化人的负面现象,一味地对现代性和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加以反思、消解和批判,使凭借审美现代性抨击社会现代性几乎成为一种公理和时尚。这种社会文化思潮对尚处于从前现代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和生成的发展中国家的当代中国来说,只具有前期的镜鉴作用,而缺乏整体的合理性。 中华民族具有悠久辉煌的历史。中国人民所创造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为推动世界进步和造福人类做出了伟大贡献。古老的中国近百年却落后了。自然文化主义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中国古人发现和恪守的“天人合一”的智慧源远流长。“天人合一”与“天人对立”被视为中西文化的重要差异。实际上天与人的关系既对立又统一。脱离“合一”片面地强调“对立”,不适度地追求人对自然的征服和索取,虽然会取得迅猛的发展,但往往以破坏自然生态为代价。相反,不强调改造自然,一味地维系人与自然的静态的亲合关系,也会延缓乃至阻滞历史的发展。 一些学者和作家倾心于前工业社会的宁静与和谐,把自然经济时代的生态加以美化,冲淡和遮蔽了封建宗法制社会的封闭、贫困、落后、愚昧和专制的痼疾。有的作品往往通过歌颂大自然的美妙和田园牧歌式的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的清纯、宁静和安适,来抨击现代化历史进程中所产生的负面因素,诅咒、抵制和反对现代化的历史进程,自觉不自觉地宣扬原始自然主义和封建宗法主义。这种带有历史保守主义和历史复古主义特性的社会文化思潮,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当代中国的学术界和文艺界,对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是不相协调的。被长期封建宗法制社会的历史文化积淀所强化、深化和泛化的“官本位”的政治思想体制,有碍于现代化社会的法制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不论是现实题材,还是历史题材的作品,都一定程度地表现出对正统的或被经过当代包装的皇权主义的痴迷和崇拜,实际上创造着和宣扬着被神化了的个别人物主宰历史发展的神话,特别是一些“戏说”的古装的历史剧中所塑造的圣君、贤相、清官大老爷,唯我独尊,视平民百姓为草芥,他们决定历史和人民的命运,而老百姓奴性十足、卑躬屈膝、唯命是从,只能三呼万岁,作揖磕头,以保身家性命,以求人身依附。这种艺术描写烙有明显的“英雄史观”的印记。这是对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人公的身份的消解和亵渎,不利于调动和激发人民群众的历史的主动性和创造精神,无助于推动和促进当代中国现代化历史过程中的民主进程。 虚假和虚构 历史作为一种本真存在不可能是虚假的,也是不可以随意虚构的。诚然,文艺创作是具有假定性的,通过想象和虚构,营造艺术真实,尽可能地反映历史真实。解放思想和实事求是的精神同样适用于文艺创作。完全拘泥于历史真实,或用随意编造的艺术真实取代历史真实,均不可取。历史题材的文艺创作理应尽可能地忠于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总体面貌,不要随意把事物的基本性质搞颠倒了。新时期以来,受思想解放运动的激发,当代中国文坛劲吹“翻案风”。有些作品改写了应当重塑的历史人物,如肯定和发掘了秦始皇、曹操、曾国藩、陈独秀、胡适等人被遮蔽的正面性质和积极意义,取得了可喜的实绩,但也有的历史剧制造了一些新的奇案,如把唐代的诡谲变幻的历史风云演绎成女皇武则天的性爱纠葛;把具有卖国行为的李鸿章描绘成心怀爱国情结的忠臣贤相;把行刺“暴君”的勇士荆轲写成畏缩不堪的懦夫。由于受到“祛魅化”运动的影响,有的作者随意颠覆“红色经典”,让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阿庆嫂同时扮演既表现战场上的智慧又施展情场上的性欲的双重角色;把侦察英雄杨子荣涂抹成为营救恋人之子而赴死的情种;把鲁迅的名著《阿Q正传》改编成阿Q狂热追求吴妈的“三级片”,如此等等。 消费主义的历史观念和虚假的历史观念是紧密相关的。正是消费主义的历史观念诱发和刺激了文艺领域中的造假运动。大众文化的兴起,是历史进步所使然。大众文化真正使大众享有文化权利,满足了多方面、多层次、多向度的审美文化需求。同时,大众的影视文化、图像文化加速了文学商品化的过程。一些以“戏说”为旨趣的历史影视作品,崇奉“快乐原则”和“利益原则”,调动大众受体的消费欲望,游戏化地对待历史,制造出种种历史的幻景和假相,把历史精神、民族精神、崇高精神、悲剧精神和最为宝贵的艰苦奋斗和奋发有为的创业精神都“玩”掉了!游戏化和消费主义的历史观念,促使市场运作、快乐原则和利益驱动同谋,随意篡改和重塑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性质。诸如:有的小品脱离时代环境和历史视野,亵渎打虎英雄武松,把他为民除害的打虎行为,冠以杀戮濒临灭绝的国家珍贵动物的罪名,把他的醉打蒋门神的义举,贬斥为破坏商业竞争、合理兼并和资源整合的愚蠢行为;把潘金莲打扮成反叛夫权的女权主义的典型;把贪图富贵,攀龙附凤,抛弃糟糠之妻,割舍骨肉亲情的负心汉陈世美,改写成一个为了忠于爱情,为秦香莲报仇雪恨、伸张正义的好男人。此类确乎离谱的艺术描写多半都是通过猎奇和以搅拌“性调料”为手段,争夺市场份额,攫取文化资本,不仅亵渎了人们的正常的道德情感,而且颠覆了世间的正义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