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理论反思与“前苏联体系”问题

作 者:

作者简介:
钱中文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原文出处:
文学评论

内容提要:

上世纪50年代引进的苏联文学理论,在80年代受到了全面清算。80年代中期以后,我国学者在不断清理、继承我国现代文学理论传统的基础上,努力面向世界,探讨前沿问题,沟通中外古今,形成了有我国特色的当代文学理论形态。由于当今社会价值体系的崩溃,媒体、资本共谋制造文学时尚,文学功能的粗俗化,价值失范,文学理论确实严重滞后,但并非由于什么“前苏联体系”所致。文化研究为文学理论提供了新的视角,但难以替代文学理论。至于说文学理论已经从文化研究中取得了“后现代真经”,一派光昌流丽景象,并要我们在很长时期内学深、学透这部真经,这可能会把人文科学标准化、“麦当劳化”了。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5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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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文学理论问题的争论

      当今文学理论所引起的争论,已大大超出文学理论本身的范围。在全球化的语境中,发达国家的“历史的终结”、“意识形态的终结”、“艺术的终结”、“文学的终结”,以及经济、文化全球化、一体化的理论著述和思想观点,对我们学术界产生了相当影响。这些问题涉及对现实社会生活的定位,对社会文化的定性,文学终结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文学与文化的关系如何,文学研究是否可以为文化研究替代,科技信息、媒体中介、资本市场对文化、文学的影响,是否出现了物的、身体享乐的快感美学,美学的精神提升一定会被替代等等。在对待这些问题上,国内学术界是存在分歧的。由于涉及的问题都很大,本文作者自知力有未逮,所以只能就事论事,讨论文学理论问题。

      20世纪末,西方的文化研究与批评理论移植日多。人们对文化研究、批评理论在国外特别在美国流行、实践的真实情况,也开始有所了解和介绍。在美国批评界与一些高校的英语系,自移植进了文化批评之后,就开始出现所谓逃避文学、取消文学课程的现象,文学理论自然更不值一提了,课堂上大谈某些社会文化现象,就算是讨论了文学理论,这显然把文学研究、文学理论泛化为各种文化现象的教学了。关于这点,本文作者、盛宁先生与余虹先生的文章都有介绍或论及(注:见拙文《全球化语境和文学理论的前景》,《文学评论》2001年第3期;盛宁:《对‘理论热’消退后美国文学研究的思考》,《文艺研究》2002年第6期;余虹:《文学的终结与文学性的蔓延——兼谈后现代文学研究的任务》,《文艺研究》2002年第6期。)。世纪之交,在我国举办的文学理论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美国学者就我国文学理论研究中的问题、西方社会信息科技、图像艺术的兴起,以及美国学界出现的文学终结理论与美国文学理论、文学研究的衰落情况,做了一些评述与讨论。根据这一情况,我国一些学者就上述问题对照文学、文学理论发展现状,委婉地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注:见拙文《全球化语境和文学理论的前景》,《文学评论》2001年第3期;童庆炳:《全球化时代文学和文学批评会消亡吗?》,《文艺报》2001年9月25日;李衍柱:《文学理论:面对信息时代的幽灵——与希利斯·米勒商榷》,《文学评论》2002年第1期。)。但是有的学者几次提出,这类争论是由于中国学者错误地理解了外国学者的观点所致,所以对话“并没有在同一个层面上进行”(注:见《社会科学报》2004年6月17日。)。其实,中国学者并未错误理解外国同行。米勒先生研究文学有几十年时间,但他的文章常有相反的暧昧的含义。他近期的演说与文章,的确传达出了图像时代文学研究难以为继的信息(注:见希利斯·米勒:《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文学评论》2001年第1期。),而且是文章的主调,接着又说文学研究可能还会继续下去,所以才有中国学者的不同意见。最近米勒先生又说:“我对文学的未来是有安全感的”(注:见《文艺报》2004月6月24日。),音调又有些不同了,而且安全感又成了主调。由此看来,我们要对外国学者的话题随时跟着说,才有可能站到“同一层面上”进行对话,但这样做,确实让一些中国学者太忙活了!

      这几年来,我国的文化批评、研究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有了专门刊物《文化研究》,也有了网络版的《文化研究》,一些很有实力的中年文学理论家、批评家纷纷转向了文化批评与研究。目前来说,我国文学理论界的队伍太大了,这和学科的设置有关,实际上可以分出很大部分的学者进行文化研究,去开辟宽阔的文化领域。但是认为对文学理论发生影响,最终要以泛文化批评、“后现代真经”来改造文学理论研究,暴露出了文学理论自身潜在的深刻矛盾,酿成了对文学理论的新的冲击和危机,则是近一两年内的事。

      这是从对文艺学学科的反思开始的。文艺学的现代性反思,其实一直在进行着,并且在不断地扩大自己的视野。本世纪初,有学者指出了当今大学文学理论课程的种种弊端,并就文学理论学科的合法性、本质主义等问题进行了论争(注:陶东风:《大学文艺学的学科反思》,《文学评论》2001年第1期;同类文章还有李春青:《对文学理论学科性的反思》,《文艺争鸣》2001年第3期;曾庆元:《也谈文学理论学科性的“合法依据”》,《文艺争鸣》2001年第6期;王志耕:《文学理论:走在路上》;田忠辉:《文学理论反思与文化诗学走向》,《文艺争鸣》2002年第4期;曾庆元:《再论文学理论学科的合法性依据——兼答王志耕的〈文学理论:走在路上〉》,《文艺争鸣》2002年第6期。)。2002年《文艺研究》发表了《对“理论热”消退后美国文学研究的思考》和《文学的终结与文学性的蔓延——兼谈后现代文学研究的任务》。这两篇文章,虽然说的是同一件事,即文化研究在美国学界发生的过程与命运,但它们的出发点、想要说明的问题、希望从美国的文化研究中接受一些什么、借鉴一些什么,意图是完全不一样的。《文艺争鸣》2003年第6期连刊八篇文章,都是讨论文化研究和文艺学的关系,大都认为文艺学已不适应当前文化发展的需求,而必须迅速越界、扩容,原因在于:“与西方社会相似,当今中国的社会正在经历着一场深刻的生活革命: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以及审美活动的日常生活化”,导致各种学科的边界正发生变化乃至消失。文艺学的越界与扩容,就是要把所谓“日常生活审美化”所包含的种种文化生活现象甚至包括物质文化的设施,都扩入文艺学的研究,并且改变文学理论原有一些专门术语的内涵,提出在视像与消费生产的影响下,出现了美学、文学理论的新命题,宣告要以物的、身体的充分享乐、视像消费与生产引发的快感高潮的新美学替代精神美学的美学原则等等。紧接着《文艺研究》2004年第1期在“当代文艺学学科反思”的栏目下,又刊出了一组论文,其中有的论文重申了上述观点,有的提出改造文学理论的新方案,有的则对近20年的我国文艺学或文学理论进行了全面批判,提出了由于我们已经有了“从文化研究那里取得后现代真经的文艺学”,所以目前已是一派光昌流丽的景象。网络版的“文化研究”同时刊出了一些文章,继续发表这类讨论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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