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思维形成、分袂与独行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建永(1953—),男,湖南麻阳人,吉首大学教授,主要研究艺术思维。吉首大学,湖南 吉首 416000

原文出处:
吉首大学学报

内容提要:

原始人类的心理欲求是思维的生成温床,前语言和前思维一同孕育其中。心理欲求在解决生存问题的历史空间中,催生了科学思维,在解决情感问题的精神空间中,发展了艺术思维。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1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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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80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074 (2001)03—0085—08

      在美感启动前后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意识也正向“思维”层次进化。但早期的思维活动仍处在混沌、模糊、非逻辑的状态之中。此时,人类在精神层面对客观世界的反响、回应,大多物化在石器、洞穴壁画、岩画、陶器、图腾甚至纹身、神话之中。这些精神的反响和回应,只是当时原始人类巨大、丰富的心理内容的极少部分。那些转瞬即逝的心灵感受,那些还未找到一定逻辑框架作为载体的,没有文字加以记述的东西,恒久地沉潜在历史的残灰余烬中。但好在精神的物化形态在文字出现之前,已被凝结在原始人类为生存、为征服世界所创作的各种“作品”中。一笔一画,一个造型,一次涂抹都可能隐藏着极有价值的索解密码。至今,已有许多先贤圣哲和当今有识之士做过出色的“解密”。我认为,要探索艺术思维的形成,还要从思维即原始人类那种初级的准思维的形成开始。

      一、思维发生途径

      按严格意义来界定“思维”,人类文化学家所确认的“原始思维”便不成立。根据现行定义,思维是对客观对象深远区层实现穿透性反应的物质活动。原始人的思维远达不到这种水平。但是,原始人又的确能用大脑来处理、应对这个未知世界。他们肯定有一种类似思维的能力。这种能力虽不能对物质的深远区层做穿透性反应,但可以在直观、具体、形象感觉的初级水平上,贴近、感应、摹仿对象,甚至能表层地、局部地掌握对象。这是思维形成前的中间过渡状态。要称思维的话,也只能界定为准思维。准思维的内涵是指原始人可在条件反射、本能选择的基础上所形成的脑的初级功能基础上处理各种信息,因而它是具体的,本能逻辑的。就“具体”而言,一些人类学家从现存原始部落土著人的语言中,发现由于他们的脑功能对对象无法实现“穿透性反应”,完不成抽象,事物的抽象概念建立不起来,因而,在他们的概念中,只有具体的名称。对这种现象,列维—布留尔称之为“心象—概念”。比方说,卢舍人(Lushei)对“鹿”始终未建立起一个一般概念,只有雄鹿、雌鹿、大鹿、小鹿……他们用20多个词称呼“篓篮”,10多个词称呼“蚁”。原始人在感觉阈限基础上直观命名客体,虽然思维程度不高,但毕竟启动了思维。思维的工具是概念,思维只有在概念的基础上才能运演。原始人的实名词虽还不是现在意义上的概念,但毕竟终于可把万千世界以实名词锁定。由于实名词不是概念,是具体形象,因而,原始人的脑运演就是形象的取舍、选择、叠加、重合和认定。在这一系列操作过程中,有一种“本能逻辑”的脑功能起着主导作用。是它在上述脑功能运演中主导着方向,指导着选择,驱动着欲求。本能逻辑与现行的逻辑思维有天壤之别。它不是理性的思考,它是原始人在条件反射、本能选择的生存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思维惯性。由于原始人无法对客体的深远区层做穿透性反应,它只关注当下的具象,具象背后的未知世界作为一种诱惑,构成原始人神秘的直观认识欲望。处于幽瞑之中的原始人以这种脑功能打理他们的世界,他们把万千世界的万千之形作为脑运演的工具。这种准思维就是“具象的抽象”。思维在运演中始终粘带着形象,在形象的叠加、重合、排列、选择中,本能逻辑导引着每一次“思考”。

      要搞清楚思维发生过程,有一个语言问题不能不一同加以分析。许多语言学家包括人类学家和哲学家,在语言和思维孰先孰后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有的认为语言先于思维。“有了语言才促使动物的直观、具体的感性思维飞跃到人所特有的抽象、概念思维”。[1 ]有的则说“恩格斯明确指出劳动在语言之先,而劳动不能没有思维,可见,思维先于劳动”。[2]这些观点最大误区在于, 他们所使用的“思维”和“语言”是现在意义上的概念,是成熟的范畴。而劳动到思维之间,思维与语言之间那种逐渐成型和互为生成的动态历程被忽略了。我认为,劳动到思维有一个中间状态,恩格斯已经触碰到这个中间状态。“劳动的发展必然促使社会成员更密切地互相结合起来,……这些正在形成的人中,已经到了彼此间有些什么非说不可的地步了。需要产生了自己的器官”。[3](P510—512)我认为“有些什么非说不可”是中间状态的标志,是语言和思维登场的伟大序曲。语言和思维都不可能陡然发生,一定有一个胚胎期。这个时期,我界定为“心理欲求期”,语言和思维都必定孕育其中。

      心理欲求是所有动物在生存中形成的条件反射,是人类发展的重要动力。如追逐猎物以解决饥饿,寻找水源以解决饥渴。在猿的劳动向人的劳动转化的伟大历史情境中,逐渐发展着并复杂化的劳动和社会将类人猿较为单纯的心理欲求不断丰富和增强,不断提高和扩张。从心理欲求的一般简单直线追求,发展到复杂的曲线追求。例如,虎对鹿的扑杀,鹿是唯一的目的。这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原始人对猎物的扑杀就不同。它要打磨锐利的石头,这就增加了一个目的,还要召集更多的同类,又多了一个目的……复杂的曲线的目的使心理欲求的层次、方向、力度更加“人”化。包含多重目的的心理欲求使简单的动作表情已难以达到目的。这时,应该说有些什么非说不可的心理状态才得以产生。正是在这里,语言和思维接受胚胎并萌芽。因而心理欲求是前语言或前思维。它既是没有概念化的语言,也没有概念化的思维。换句话讲,这里只有混沌的模糊指向模糊的音节声响和意念或意向,这些意念或意向低于潜意识水平。因此,混沌的心理欲求是思维和语言的原始形态,是最本质的“元语言”。

      心理欲求、语言、思维这三种东西在原始人那里原本是一个整体。欲求包括着相关的音节和相关的意念。音节是欲求的外在表现,意念是欲求的内在有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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