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 自杜威在其经典性著作《民主主义与教育》中高举民主的旗帜,将民主推崇为社会与教育选择的最高价值观起,民主成为当代教育者心目中进步的同义词,所有激进的教育家都以民主为武器为攻击对立的教育思想与行为。民主作为一种进步的价值观,已为人们普遍地认同并加以运用,由此而兴起的教育革新运动,如进步主义运动、新教育运动以及我国的种种教育改革行为,都是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倡导教育民主的典型范例。的确,传统教育的机械主义、权力主义是有目共睹的。正如杜威所批判的那样,滋生在传统教育之上的权力主义是民主的最大敌人,它所导致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最严重的就是对儿童个人合法权益的剥夺,压抑儿童的正常生长。但进步主义教育运动与新教育的失败同样说明了一个事实:绝对的民主、自由同权力主义一样是有害的。就连杜威也对十八世纪启蒙思想家所倡导的“个人主义”生活方式同样非常不满。因此,笔者认为,若要真正实现民主,不能只是喊口号,使民主抽象化,而主要应该考察学校课堂生活中的权力与权威问题,对之作出分析以及合理性评价。换言之,民主的实现也只是通过权威的逐步限制而渐进地达到的。 就我国的教育现状而言,简单地提倡民主还不是目前所应该采取的策略。相反,确立教师合理权威并反对种种不合理的权力行使方式,这才是当前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所应该正视的问题。为此,本文所提出的问题,就是如何认识、评价以及合理地规范教师在教育过程中的权威,并以此作为走向真正的教育民主的第一步。在进一步论述之前,有必要将权威与权力主义两个概念区分开来。“权威”一词源于拉丁文aucto-ritas,一般来说,当某个特定的人被看成规则的来源、解释者或执行者时,这个人就成为权威。正如彼得斯所说的:“权威预先假定了某种不得不颁布,保持和永久化的规范秩序。”①诸如立法者、法官、裁判、牧师等权威人士被授予制定规则并付诸实施的权力。权威还来自于知识领域。当某个人在某个专门领域中有所发现、创造时,他便成为这一领域的权威。但知识领域里的权威较社会领域里的权威是软弱无力的,它充其量是一种“临时的应急手段”,正如彼得斯所说,在社会控制领域里,“是权威而不是智慧制定法律。”而在知识领域里,“任何权威的认定都会受到理由和证据的挑战。”“一切的真实性都应立足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实和证据之上。”因此,知识领域中的权威的地位并不稳固,它随时受到来自知识的进一步发展的挑战。一个无名的考古学学生的新发现就可能彻底打破旧的权威,树立新的权威。将知识领域里的权威与社会领域里的权威严格区分开来,对研究教育过程的权威问题来说是有用的。 再说权力,在现代高效率的社会控制领域中,按韦伯的说法,“权力来源于制度。”根据某种约定而形成的制度赋予这个社会结构中的某些人以权力。的确,权威是拥有权力的,权威由各种不同形式的权力所支撑。通过权威而行使的权力,是使用一系列合乎规范的制度和价值体系来规范行为,这种权力是正当的。但一旦超出规则范围的权力便是另一种有害的权力,我们称之为“权力主义”。如通过身体或心理上的强制、奖惩来迫使其他人服从自己的意愿和命令。本文所要倡导的就是维护权威的正当权力,所要批判的就是超越范围地滥施权威的权力主义。 二、为权威而辩护 的确,随着封建制度的逐步瓦解,传统的权威失去了根基。经济的发展使生活变得像一场竞赛。是个人的努力,而不是传统的身份地位逐步成为决定个体社会地位的主要因素。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制度是可以改变的,因而,权威本身也是需要重新确定的。这种对社会控制领域内权威的怀疑同样发生在家庭和学校之中。父母再也不是规范儿童生活的传统权威形象了。儿童要求更多的自由,更多的自主。他们再也不会盲目服从父母的命令。对于教育来说,韦伯所言的那种“立足于对神圣的古老传统以及对权威人士地位之合法性的信念之上”的传统权威已摇摇欲坠。当今,以经济收入为主要尺度来衡量社会地位的风气加剧了教师权威的失落。随着本世纪初解放儿童思潮的涌现,便从理论上论证了儿童权力的合理性、合法性。一些激进人士由此完全否定教育人员对儿童实行的任何控制性权力,教师的专家性权威也遭到抵制。这些教育民主人士用各种方式表示其对课堂教师权威的极端厌恶,把教师权威看成是儿童个性压抑的根本因素,是训练国家机器的帮凶。他们强烈要求取消教师权威,提倡民主,让儿童自由地生活,使其才能、个性得到自由发展。再者,当代大众传播媒介的普及也是对教师权威的一个不小的威胁。儿童可以从电视、广播、报刊、杂志中吸取广泛的知识。教师再也不是知识的唯一源泉。总之,教师的传统权威形象遭到了来自社会、家长、学生等各个方面的冲击。对于深信权威有其存在的必要性的教育理论工作者来说,对权威的合理性作出理论上的辩护势在必行。 权威的产生是必然的。正像彼得斯所说的,“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由高度道德化和理智化的人类所组成的社会里,权威是没有立足之地的。没有任何人处于权威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被当成权威。”②然而,我们必须从某些人那儿学到知识和技能,了解道德准则和社会习俗。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我们将认为一些特别的人了解一些特别的事,具有某种特别的能力。权威由此而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