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异化与教育的美化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海林 本校公共课教学部副教授

原文出处:
云梦学刊:社科版

内容提要:

教育是个体人性生成的途径和方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现代,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是劳动的替代;劳动的人性意义在人类个体身上直接表现为教育对人性的意义。所谓教育的异化,就是指教育走向对人性的反动;教育在完成人性构成的同时也使人性走向片面性。所谓教育的美化,就是指教育对人性的全面复归;人性全面、自由的发展,成为教育的最高标准和原则。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1999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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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教育的艰难性

      人类为什么需要教育?因为教育是成就人性的必由之路。动物是不需要教育的,因为动物的生存条件可以通过纯粹的生物遗传获得,而人通过生物遗传获得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人是以劳动这种方式存在的,劳动既是人性之源也是人性的存在方式。那么劳动与动物的活动区别在哪儿呢?在工具。劳动就是使用和制造工具的活动,人就是通过使用和制造工具这种方式获得人性并以人性方式存在着的。工具把“过去劳动”和“后来劳动”联结起来,每一代人都可通过工具这个中介把以往人类发展纳入自己的活动之中,这就使得人类的进化方式不再像动物那样简单重复上一代的生物属性,而是不断地把自己的进化成果积淀在工具上从而不断地向超生物性转化。但是,工具具有二重性质:一方面,它是人之器官,执行人的身内器官的劳动功能;另一方面,它是由自然物质材料组成的,属于人的身外器官。工具的人性意义必须通过这一“身外器官”的内化过程才能实现。如果没有这一“内化”过程,人甚至会从一定人性程度上退化到生物水平上。狼孩的例子最典型地说明了这一点。在人类进化史上,工具的内化的过程是经过千百万年的进化极其缓慢地实现的,这是一种“自然的”进化过程。在人类个体的生命史上,工具的内化过程则是通过教育来实现的。教育的实质就是以工具为中介把人的超生物“遗传”给下一代。劳动的人性意义在人类个体身上直接表现为教育对人性的意义。

      教育的人性意义也正是教育的艰难性之所在。如上所述,教育的人性意义是通过工具实现的。而工具在形态上是外在于人的;工具的物质性决定了它对人的客观性。另一方面,人作为一个生物体并没有自动接纳工具的能力,尽管由于生物遗传的积淀作用,现代人的生物结构已经大大优于原始人的生物结构,但人本身并没有“工具化”,人的生物性本身并没有包含向超生物性转化的必然性因子,也就是说,超生物的工具对人的生物性来说是一种异己物。这两个方面决定了工具要被组织进人的主体结构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

      首先,这是人的意识对人的肉体的超越。在原始时期,超生物体既表现为实物,也表现为经验和观念。在现代,超生物体主要是以知识的形式存在。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在未来社会里,它更可能表现为信息。超生物体的本质是意识的,不仅表现为意识的形式,通过意识得以存在,而且也表现为意识的过程,通过意识得以产生。人类个体对超生物体的内化也就是一个意识化的过程,人类个体由生物性向超生物性的转化过程也就表现为由肉体向意识的转化。在这个转化过程中,肌肉和神经有机体需要消耗大量能量,并使有机体产生结构变异。一般来说,有机体是按照自己的规律运动的,教育实际上是让有机体突破它本身的规律来适应意识的规律。换一句话来说,是让客观的东西适应主观的东西。显然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

      其次,这是人的理性对感性的超越。生物体是感性存在,它的有机体性质决定了它的运动方式的自动性,对人来说,感性的运动是自然而然,无须特别努力的。超生物体则是理性存在,它是凭借人的理性力量创造出来的,对人来说,它是人的意志的产物,它的运动方式是在人的意志控制下对人的有机体的能量的发挥。教育的目的是超生物体的转移,这种转移不是生物遗传的自动运动,而是知识、信念和技能的意志运动。在教育中,这一运动的过程是由感性向理性的转移,或者说,是理性对感性的压抑,是意志运动对生物运动的规范。教育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人类理性(包括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对人的感性的压抑和规范。这种外来的压抑和规范时刻要受到感性的反抗和抵制,因此,教育过程就变成了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永无止息的搏斗。

      第三,是人的可能性对必然性的超越。人的超生物性是一种可能性,或者说,是潜在的人性。它不是必然的,唯一的,它是人的生物性中的多种可能性的一种可能性。而人的生物性是人的必然性。婴儿的生物性是先天的,是一种必然的属性,否则他就不是一个婴儿。婴儿的超生物性是后天的,是教育对生物性的超越的结果。在这里,教育的过程,由生物性向超生物性的转化,也就变成一个由可能性向必然性转化的过程,或者说,是把可能性转变为必然性的过程。这个过程的实现,是以突破人本来的必然性为前提的,它要克服人的生物必然性,用人的超生物可能性来代替人的生物性。这个过程的艰难性还不是在为可能性向必然性的转化提供条件这一点上,而是在可能性转变为必然性要以突破人本来的必然性(即生物性)为前提这一点上。这种突破是人同自己的战斗,他不仅要战胜他物(超生物体),而且还要战胜自己(生物体)。

      二、教育的异化

      教育的艰难性也正是人类的辉煌之所在。人类在历史过程中不断进化、发展的过程,就是不断战胜教育的艰难性的过程。人类发展到现在,正是人类非凡的毅力的表现。但在实践中,也正是教育的这种艰难性时刻在危及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随着人类改造自然的深度和广度的扩大,以及人类在改造自己过程中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社会方式的日益复杂化和隐蔽化,教育愈来愈趋向艰难化。教育作为一种超生物经验的传递和交流活动,它所负承的内容越来越庞大,越来越精细,已经到了超过人的生物有机体可能负承的极限。在这种情况下,教育过程中的超生物体内容对人的生物体带来一种损害,这种受到损害的生物体(身体、器官及神经系统)无法顺应超生物体对它的要求和规范,最后使教育活动走向自己的反面,变成对人的压迫,使人非人化。人们把这种现象称之为教育的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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