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期的道德问题已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当“大一统”终于被打破,道德领域中“多元化”、“百花齐放”的局面“千呼万唤始出来”时,人们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被弄得眼花缭乱、无所适从。如果说,改革开放以前“全国人民一个思想”象一棵被砍去枝叶的大树,那么现在却是“全国人民一人一个思想”,象一堆乱蓬蓬的野草。前者固然压抑个性,最终导致道德的解体;而后者表面上欣欣向荣,却暗含着更大的危机。对此,学界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是经济发展的必然代价,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这一问题会自然得到解决,故不必大惊小怪。亦有人从维护道德的角度出发试图否定改革开放,并沉浸在温情脉脉的感伤与怀旧的情绪中。当然,历史的进程不可逆转,谁都不会放弃电灯而重新点起蜡烛。当前的问题在于:如何在经济发展的同时保持道德的进步? 道德建设向来是个复杂的问题。转型期的道德滑坡也有一定的必然性与合理性。经济的高速发展,社会的剧烈变化势必导致道德建设的相对落后,但问题之多、之广、之严重,却是不正常的。道德教育重视不够、效果不佳是一个主要原因。作为一种社会现象,道德受制于很多因素。其中有很多是非教育的因素,教育对此是无能为力的。例如,道德教育无法解决社会分配不公问题。德育的任务仅在于把社会道德转化为个体品德。那么,以何种道德理论来培养个体的品德?这便是德育对社会道德建设的能动性之所在,也正是目前德育不力的原因之所在。 毋庸讳言,当前的德育内容比较空洞、陈旧,与现实脱节,从而丧失了对道德实践的指导意义。当个体无法运用所学的道德理论指导自己的道德实践时,德育又有何价值可言?由于历史及现实原因,道德理论的建设一直是个薄弱环节,道德真空所导致的道德失范现象,使得我们不得不思考当代中国的道德走向。理论与现实的冲突,传统与现代的冲突,西方与东方的冲突,道德领域中这些深刻的矛盾使得道德教育困难重重。笔者认为,借鉴中国传统德育思想是解决当前道德问题的一条比较有效和现实的途径。 自“五·四”以来,虽然我们对传统否定多于肯定,但传统道德思想却仍具有深远、强大的影响力,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管积极与否,传统道德一直在不同领域不同程度地左右着我们的道德行为。任何试图否定或回避这一现实的作法都是不明智的。国粹主义固然是拖残守缺、敝帚自珍,但全盘西化更是一厢情愿、痴人说梦。在对待传统的问题上,有一种较流行的观点:中国传统道德根植于农业社会宗法制度的土壤中,它与现代化格格不入,故,应告别传统道德,建设一种全新的道德。这种观点颇值商榷。西方的现代化进程比中国要早,它也曾面临传统与现代化的冲突问题,但它并没有背弃传统,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建设新的道德。基督教作为西方伦理道德的主要基础,宗教改革之前是与资本主义发展不相容的,但之后却成为资本主义发展的精神源泉和道德支柱。我们的现代化、工业化观念来源于西方,却又何以得出传统与现代不相容的结论?不管我们喜欢与否,传统道德并未死亡。所以,现实的作法是正视传统道德的现实存在,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法加以改造,构建现代意义上的新道德。与其让传统道德自发地产生影响,不如通过扬弃,使其自觉地服务于现代社会的发展。 (一)在道德理想上,传统道德追求一种崇高的理想主义与英雄主义,即“行天下之大道”。“道”不仅是一种人格理想,更是一种政治与社会理想。虽然传统知识分子心目中“天下为公”的社会理想具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但所谓“知其不可而为之”,这便注定了传统文人的悲剧命运,而正是在这悲剧中,传统道德方见其崇高。孔子为道而穷,屈原为道而死,苏东坡为道而被逐,文天祥为道而受戮,……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虽有君子殉名之嫌,但其崇高的理想主义与英雄意识,亦足令我辈汗颜。在技术文明横行的现代社会,形而上的思考被形成下的行动所替代,物质的、形式的充实掩盖了精神的、内容的空虚,很多人亦满足于这空虚,在道德理想上有明显的庸俗化倾向。这种被穆勒斥之为“猪栏式”的理想在工业社会中却暗暗流行。对崇高的追求、对英雄的崇拜在很多人那里似乎已成为一种古典式的病态的怀旧。理想的黯淡与英雄的缺失,可以说是现代社会生活功利化、物欲化的副产品,有人称之为“世纪末的没落”,这又岂只是就时间而言!把英雄写进教材,让崇高融入心灵,这是当代德育的课题。 (二)与崇高的社会理想相合,传统道德有着深切的忧患意识与强烈的历史责任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身无分文,心忧天下”,……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种“舍我其谁”的豪迈气概,”“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人世之风,作为一种道德追求,曾激励过多少志士仁人!屈原涉江,陈天华蹈海,他们留给我们的难道仅仅是《离骚》和《猛回头》么?当然,家族本位观念压抑个性,这已成为人们的共识,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不讲爱国,不讲责任。当代社会普遍重视个性发展,但离开群体又何谈个性?民族自尊心下降,荣誉感淡薄,缺少凝聚力,这并非是传统道德情性的使然,恰是背离传统的结果。 (三)在个体人格的修养上,传统道德推崇一种卓然独立的“大丈夫”品格。《易经》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是一种“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同光”的人生,讲求风骨、气节:“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蔑视功名、富贵:“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传统道德追求的是一种弘大、独立的个体人格:达不失其心,穷不丧其志,旷达乐观而又洁身自好,进退有度,毁誉从容,这是天人合一、与天地参的“大丈夫”品格。正如孟子所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当然,这一人格理想在古代由于历史原因无法真正实现,但却是历代文人自觉追求的人生境界。而在现代社会,我们却缺少这份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