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529(2005)01-0061-06 概说 “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由20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者什克洛夫斯基提出。所谓陌生化就是“使之陌生”,就是要审美主体对受日常生活的感觉方式支持的习惯化感知起反作用,要很自然地对主体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不再看到或视而不见,使审美主体即使面临熟视无睹的事物时也能不断有新的发现,从而延长其关注的时间和感受的难度,增加审美快感,并最终使主体在观察世界的原初感受之中化习见为新知,化腐朽为神奇。 综述 20世纪初,索绪尔创立的结构语言学实现了语言学的内转向。传统语言学的对象是言语,重点研究人类语言的历时性演变和发展,主要目的在于揭示不同语言的差异性及其形成差异性的心理和社会根源。索绪尔认为,这种研究视角和方法没有抓住语言的本质,无助于揭示语言学的独特对象和内在规律,因此,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他致力于创立一门属于语言学的独立学科,提出语言学的唯一对象应是语言本身。语言学的研究对象由言语转向语言,研究方法由历时转向共时,从而实现了语言学由外部研究转向内部研究的革命性转型。与语言学的转向相吻合,文艺学研究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也呈现内转趋势,不同的哲学家、美学家、文论家对艺术本质的求解尽管迥异,但都立足于将艺术与其所表征的终极关怀分开来,在艺术自身的范围内寻求艺术的合法性解释。而俄国形式主义也正是敏锐地捕捉到新时代的气息,率先冲出传统文论的樊篱,从理论到实践实现了文艺学研究方向的内转。在俄国形式主义兴起之前,宗教哲学派文学和传统学院派文学在俄国文坛上一度占据主流地位。宗教哲学派文学的代表是象征主义文学。象征主义凭借神秘的艺术创作论,将艺术内容与形式、声音与意义统一起来,使诗歌语言所展现出的意义成为一种虚无缥渺的主观命意。而学院派文学则主张从文学的外在事实来对文学进行实证性的考据,如历史诗学派认为文学演变的动力只能是来自于文学以外的社会生活。形式主义者拒绝接受当时支配俄国文学批评的心理学、哲学或社会学的方法,认为文艺学之所以长期沦为其他学科的附庸和侍女的地位,关键在于没有自己明确的对象和研究范畴。在传统文艺学中,文艺自身的规律特点实际上是一个长期被人遗忘的角落。基于这一现状,他们把作品视为研究的中心,将文学性置于前景,且在对文学自身的研究中,将诗性语言的陌生化提升到了一个本体论的高度。 新奇:“陌生化”之滥殇 作为诗学范畴,“陌生化”为什克洛夫斯基最先提出,但若对其进行追溯的话,则可回到西方诗学的另一重要传统——“新奇”上。在某种程度上,“新奇”诗论可以说是“陌生化”之滥殇。在西方文艺美学史上,最早对“新奇”进行论述的是亚里士多德,他在《修辞学》中强调应给平常的事物赋予一种不平常的气氛,因为在他看来,诗歌当中的人物和事件都和日常生活隔得较远。亚里士多德强调语言与情节的不平常,认为将平常熟悉的事物变得不寻常和奇异,才能使风格不致流于平淡,使观众有惊奇的快感。 亚里士多德之后,16世纪意大利美学家马佐尼认为,诗应具有不平凡的故事情节和思想,诗的目的主要在于产生惊奇感。强调诗的目的在于产生惊奇感,即是打破读者前在的期待视野,将一种与众不同的、超脱日常经验的陌生前景置于审美主体面前。17世纪英国文论家爱迪生在《论洛克的巧智的定义》中从审美趣味方面对“新奇”进行了论述:“凡是新的不平常的东西都能在想象中引起一种乐趣,因为这种东西使心灵感到一种愉快的惊奇,满足它的好奇心,使它得到它原来不曾有过的一种观念。”(参见《西方美学家论美与美感》,第97页)爱迪生以审美趣味为切入点论及了不平常的事物所引发的陌生美感,认为这是一种“愉快的惊奇”,这是从心理学角度着眼的,从而使其理论进入了审美心理的层次。 “新奇”诗论发展到18、19世纪,则体现于黑格尔和浪漫主义诗人的论述中。华兹华斯认为诗的主要目的在于在寻常的事物和情节上加上一层想象的光彩,使日常熟悉的东西在不平常的状态下呈现在心灵面前。柯勒律治认为诗的目的是“给日常事物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对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世界的美丽和惊人的事物,以激起一种类似超自然的感觉。”(参见刘若端,第63页)雪莱声称“诗掀开了帐幔,显示出世间隐藏着的美,使得平凡的事物也仿佛是不平凡”。(参见刘若端,第129页)华兹华斯、柯勒律治和雪莱所述,其实就是陌生化诗学的一种萌芽,只是还没有上升到文学自觉而已。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黑格尔,在他的多部著作中,他对惊奇感有着相当深刻的论述: 艺术观照,宗教观照(毋宁说是“二者的统一”)乃至科学研究一般都起于惊奇感。人如果没有惊奇感,他就还是处于蒙昧状态,对事物不发生兴趣,没有什么事物是为他而存在的,因为他还不能把自己和客观世界及其中事物分别开来。从另一个极端来说,人如果已不再有惊奇感受,就说明他已把客观世界看得一目了然。他或是凭抽象的知解力对这客观世界作出一般人的常识的解释,或是凭更高深的意识而认识到绝对精神的自由和普遍性。……客观事物对人既有吸引力,又有抗拒力。正是在克服这种矛盾的努力中所获得的对矛盾的认识才产生了惊奇感。”(参见黑格尔,第22页)